口……
正常进食只是她迈出的极其艰难而关键的一步。
她开始用纸和笔表达自己的需求,4岁的娃娃基本不会认字,出事前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只写得出中间的“小”字,出事后就更加不会了。
但她会画画,画得出人意料地好,至少能让人从她的画里一眼就明白她在表达什么。
画她想吃的东西、画她的各种需求。
玩具、衣服或是想去哪里玩耍。
出门是她的又一大挑战。
事故发生后的第三个月,沙小貂已经不怎么会无缘无故发抖,更不会痉挛抽搐,也不会突然晕厥。
女儿复健的每一步,基本都是这个坚强的小娃娃主动迈出的。这让沙凌既自豪欣慰,又心痛难过。
沙凌发现,女儿虽然极为排斥那些意图让她忘记奶奶的催眠治疗,却积极配合了其他的干预疗程。
他原以为对4岁孩童催眠无效是因为孩童智力低下,催眠治疗无异于对牛弹琴,但其实不尽然。
沙小貂本能抗拒忘记奶奶这件事!
她之所以会持续感到恐慌,是因为她一直在不断主动回忆那些恐怖的瞬间,无论多害怕她也要不断回想。
就算不断地回忆会使她无比痛苦,她也放不下这些回忆,她心底知道奶奶永远离开了,所以她想抓住那些宝贵的回忆,抓住回忆里的奶奶,抓住鲜血淋漓中奶奶最后的瞬间。
沙凌在跟女儿以绘画为方式的沟通中,发现女儿在慢慢接受奶奶“死去”这个事实,而并非逃避,这让他很震撼。
对于大部分4岁孩童而言,在孩童的世界里,原本根本不该有“死”、“消亡”、“毁灭”这些概念,但沙小貂明显非常清楚奶奶发生了什么事。
在她的恐惧中,渗透着无穷无尽的伤悲。
沙凌用画询问过女儿,你为什么不哭?沙小貂看着爸爸画的哭泣女孩,茫然地指了指,用红色的蜡笔涂出一片血色。
一些太过抽象的表达,需要沙凌费尽心思解析,但他的分析不一定准确。
他想,即便是孩子,当悲伤超过了一个阈值,也是会丧失哭泣的本能吧。
下一个艰巨的治疗任务,就是要让孩子重拾哭泣的本能。这很关键。
一个人不能没有情绪,且要先会哭泣,才能逐渐重新获得感受快乐的能力。
沙凌不断调整着治疗方案,在貂颖儿的提议下,他们将女儿带回了女儿和奶奶共同生活的家。
沙小貂抱着奶奶的衣服,流下了事发至今的第一滴泪。
她无声地落泪,却害怕泪滴会沾染奶奶的遗物,沉默地放下手里的遗物,退到卧室门口。
爸爸找到了奶奶的日记本,从最新的那篇日记开始,一篇篇读给女儿听。
一篇篇、一本本日记,都是奶奶留给沙小貂的馈赠。事发后的第七个月,沙小貂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天色将亮,402女生宿舍还亮着暖黄的夜灯,一缕阳光在细碎的雨点间破开了凌晨的阴暗,照进了冷暖百态的世间。
贝诗媞眨了眨眼,发现红肿粘黏的眼睛开始变得干渴,心脏还在因震撼而颤动——
事实上沙小貂的叙述远没有那么具体,所展现出来的大概还不及她实际经历的百分之一,但即便是这百分之一,都足够让人心神俱颤。
沙小貂其实不常这样对人述说她的经历,但她会对她认为值得交心的朋友交付这些过往。她并不认为这是不能揭开的伤疤,虽然心理创伤的后遗症至今还不能完全根治,但她可以以寻常的态度对待这些事——这仅仅只是一段过往,一段经历,不必遮遮掩掩,和朋友间聊天时提起就当一段故事说说。
每一次说完这段经历后,沙小貂都会从诉说中感觉到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她诉说的语调从不曾沉重,平缓地娓娓道来却轻轻松松就能让听故事的人肝肠寸断。
杜子娥哭得快虚脱,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沙小貂笑着摇了摇头:“下次再聊吧,我的故事说得差不多了,下次该你们说喽。是不是该吃早餐了?”
谭琴摸了摸湿润的眼角,凑过来用力抱了沙小貂一下,酥酥软软的哭腔:“小貂,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最棒的人。”
沙小貂笑:“那是因为我有很棒的家人啊。”沙小貂说着看向贝诗媞,轻叹:“其实家人对人的一生影响特别关键,我虽然经历过不幸的事,但我也很幸运。贝贝,我认为你才是真正需要付出极大努力摆脱不幸的人,所以,如果你愿意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