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烛火不似太极殿中那般明亮,她入了内殿,微微抬头便看见了在床榻上危坐着的宋玄。
光线昏暗,月离看不清宋玄的表情,只觉得心中有些忐忑。
宫宴之上苏才人闹出丑事,可这一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苏才人穿的那件衣裳和她的衣裳有些像罢了,为何又要做出这副模样似乎是来盘问她的。
不过不得不说,今日之事实在不像是意外。
宫中的绣纺给主子们做的衣裳一件件都是针脚严密,不敢有丝毫的差错,月离以前在尚宫局也做过绣活她自然最是清楚,可偏偏今日苏才人跳舞的时候衣裳坏了,丢了颜面。
背后算计之人只怕是存了一箭双雕的目的,如若今日她也穿了那件冰丝蚕纱的衣裳,一来会让陛下连带着对她心生芥蒂,二来也会让人猜测是不是她在背后策划这一切,毕竟她本来就与苏才人有矛盾。
这般好用的计策,就算最后杀不死她,也能把她恶心得够呛。
月离越想心中越凉,她朝宋玄行了礼,慢慢靠近他。
“陛下……”月离喊了他一声,声音有些委屈。
宋玄透过昏黄的光打量着烛火下那张娇艳的脸,低低道:“站过来。”
陡然一声,月离立马站到了他跟前,两只手不安地攥在一起,不再喊人,只不经意露出眼睛瞥一眼。
看她那副任凭吩咐的模样,宋玄的视线落到她的脸上,绕过那双明眸,停驻在柔嫩的双唇间,继续道:“今日席上喝了几杯酒。”
问这个?
月离错愕了一瞬,把脑袋抬起来,愣愣地老实回:“三杯不到。”
她感觉还好,比上次喝那荔枝酒的时候更加清醒,只不过就是脸好像要更烫一些,甚至是…有些越来越烫了。
她自己反应迟钝,宋玄却看得清楚,知道她是后劲儿上来了,无奈地伸手往前轻轻拉住她的手,稍一用力,把月离拉到自己腿上坐下。
“傻姑娘,你自己酒量如何不知道么。”他低斥一句,手指稍稍用了点劲儿捏了下月离的腰身。
月离在他腿上安安稳稳地坐着,歪了歪头,带着女子的柔软和清冽的葡萄酒香,微吐着气凑近了宋玄,笑着道:“妾身没喝醉。”
其实是有一些醉了的,只是月离自己没察觉到,她的情绪转得很快,刚刚还有些心惊胆战,现在却放心下来,在酒劲的助力下甚至有些情绪高涨。
她双手掌心撑着宋玄的两条大腿,凑上前去,大胆地盯着宋玄看,却又不说话。
宋玄微微挑眉,黑沉沉的眼眸如寂静的夜,里面的情绪让人猜不透。
“葡萄酒好喝?”他问。
月离答得也爽快,她点了点头,发鬓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晃了一下,珠玉发出颤音。
“好喝,妾身只有小时候才吃过一回葡萄呢。”
“在哪儿吃的?”宋玄揉捏着她腰身的动作稍停,眼中带了些探究。
葡萄这类夏果,如今大启王朝虽种着有,但寻常百姓家也是很难吃到的,更莫要说数年以前了,月离说小时候吃过,那说明她幼时家境也不错。
月离被他问着,思绪转了回来,心知说错了话,把脑袋一落搭在了宋玄的肩膀上,没半点脾气地低喃着:“幼时娘亲给妾身吃的,可甜了。”
她并未说得多了,很快又从宋玄身上爬起来,眼巴巴瞧着他,微抿着唇,小声问询:“陛下可累了?妾身服侍陛下休息吧。”
这话题转得太快,宋玄也猜到她不愿意多说,想着她自幼吃了许多苦,便也没有再继续问什么,松了手让她从腿上下去:“去准备吧。”
两人是在不同的浴间沐浴的,等月离出来时宋玄已经穿着寝衣坐在榻上随意翻起了一本书册。
她今日穿的寝衣是藕荷色,头发被擦干披散着,酒意消退不少,面上却有些润泽。
殿内的烛火又被灭了两盏,余下的光更加黯淡了,月离寻着前方的路一步步轻手轻脚地往床边靠去,在触上的一瞬手中摸到了一点凉丝丝的料子。
是冰丝蚕纱。
宋玄早已合上了书册,似乎在等着她的解释。
月离还以为他不会问了,没想到临到头来还是要盘问她。
可这件事她当真委屈,什么也不知道,宋玄要问她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两人间的寂静显得气氛格外沉重。
宋玄伸手将衣服拿起来,淡声说:“爱妃不解释一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