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如二哥那样爱干净爱到成病,但小姑娘家家的,必然也是喜欢干干净净香香的,猪大肠这种东西,别说靠近摆弄,以前的傅瑶就是听见都觉得脏了耳朵,但如今——
母亲哥哥都这般了,她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傅瑶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向猪大肠。
向来文静的傅佩没说什么话,却是默不作声地跟在妹妹身后,态度已然不用再多说。
表小姐薛胜衣看着身边转眼已经没了人,踌躇片刻,一咬牙,也走上前。
其余傅家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幕。
污秽不堪的画面,刺鼻的腥臭,每一样都在挑战着她们曾经身为贵族养成的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可那几个位居傅家地位最顶端的人呢?
她们理应比她们更嫌弃更不能接受不是吗?
但偏偏是最尊贵最不应该接受的傅霜知,率先弯下腰,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世家贵公子,变成了一个会用那双曾经用来写诗写文章的手摆弄猪大肠的贫贱之人。
那么,她们还有什么理由自矜?
“我也来。”
七婶娘不知何时走到了鹿野身旁,冲着鹿野小声说了句,随即,便加入了傅霜知等人的行列中。
再然后——
“鹿姐姐,我们也来!”
“鹿姐姐,那个猪大肠真的很好吃吗?”
“鹿姐姐说的都是对的,鹿姐姐说好吃就一定好吃!”
……
傅仪斐三个孩子热热闹闹地叫嚷着,跟鹿野招呼一声,便浑然感觉不到猪大肠的臭味似的,一股脑也扎进了刺鼻异味最浓烈的地方。
再然后——
“孩子们都这么做了,咱们这当娘的也不能拖后腿啊。”
傅仪琤的母亲,一个容颜俏丽的中年妇人对另外两个妇人笑着说道。
“看我家仪斐这馋样儿,要是这猪大肠好吃,以后说不得经常闹着要吃,我可得趁机偷学下处理这东西的手艺。”傅仪斐的娘,脸色蜡黄的蔡氏温温一笑。
“仪澜长大了。”傅仪澜的娘则是欣慰地一叹。
作为曾经的天之骄子,被视为最像傅霜知的后辈,傅仪澜曾经立志处处向傅霜知看齐,甚至连洁癖这点完全没必要的毛病也学了去,但如今……
傅仪澜母亲很欣慰,于是和另外两个母亲对视一笑,也走上前。
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见状,连忙追上,“娘!您怎么忘了我,我也来!”
这姑娘长得白白净净,此时浑身也拾掇地干干净净——自从陈思齐一伙儿人被灭杀后,一些爱干净的傅家人已经不再刻意弄脏自己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小小两副猪大肠,转眼就有十多个人主动请缨,而这些人,有往日身份高高在上的,有往日爱洁成癖的,有孩子,有少女,有擅吟风咏月的,有擅烹茶调香的……
余下的傅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有人再避开。
没脸避开。
傅霜知他们都能放下面子,她们又为何不能?
“我也来!”
“我也来!”
“鹿姑娘,我也偷学下这处理猪大肠的手艺!”
……
一个又一个傅家人主动靠近了那腥臭熏人的猪大肠,只是处理两副猪大肠,当然是用不到那么多人的,但此时需要的,本也不是非要她们做什么。
要的只是一个决心。
与过去那个高高在上的自己彻底切割的决心。
为了活下去而放弃一切不必要的骄傲、矫情、自矜的决心。
转眼间,原本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猪大肠似乎成了什么香饽饽,所有傅家人都往里头挤,把一旁的官差民夫乃至刘修良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但傅家人不管,此刻她们热情高涨,眼看很多人都挤不进去最里头,于是不一会儿——
“霜哥儿,你这动作忒慢了,在这净碍事儿。”
“就是,十八郎你出去吧,也让别人学学!”
“十八叔,你弄地不干净,你刚刚都不敢仔细看猪屎!看,这里!还有这里!都还有一点呢!”
“哎呦臭小子,说什么呢,怎么这么说你十八叔呢,不知道你十八叔爱干净吗哈哈……十八郎我不是故意笑你的哈哈……只是忍不住哈哈……不过十八你还是出去吧,这儿就交给婶子和你侄子们吧,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