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终于再度上路。
在东平城耽搁半个月,再启程时,时序已是初冬,一路上草枯树黄,很少再有什么能够果腹的野生植物,好在现在的众人也不再需要采集野物维生,反倒是无处不在的刺骨冷风,给了这些初次来北地的人一个小小震撼。
晨起时总是晨雾弥漫、马滑霜浓。
吹了一夜的冷风丝毫不知疲倦般,用冷风逼迫每一个恒温动物寻找避风的场所。
苦苦熬到太阳升起,那太阳却白惨惨的,没一点热乎劲儿,反倒是北风越吹越猖獗。
鹿野缩在马车里,听到外面枯草树叶被风刮得“嗖嗖”响,几个官差似乎想要靠大声说话甚至唱曲儿来抵抗这严寒,但没吐出几个字,声音便被撕碎在寒风里。
鹿野哆嗦着,把自己缩成更紧更小的一团。
她不大清楚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自从再度上路后,除了吃饭时,她几乎便再没出过马车。
因为她太冷了。
即便躲在马车里,那无处不在的寒风也没有放过她,甚至她觉得,她可能比外面暴露在寒风里的人们更难熬些。
她感受到的寒冷,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她穿上傅霜知买的那件大氅,又把被子裹得紧紧地,马车里放着炭炉,四周还塞满了早饭时用牛皮水袋灌的热水袋……
鹿野却仍旧觉得冷。
冷地浑身打哆嗦。
这几天,许多人都进到马车里看她的情况。
然后每一个人都被她如此畏寒的模样震惊到。
有几个妇人本来似乎是想请她指点武艺和骑术的,见到她这模样后,立刻把本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再也不说别的,只让她好好休养。
没有人对她一人独占一辆马车有什么不满,不说整个队伍的马匹几乎都是她的,就说看到她如今的模样,便再没人会说她一个人躲在马车里有什么不妥。
傅霜知每天都会起码为她诊脉两次。
这天清晨为她诊脉时,鹿野哆哆嗦嗦伸出手,感觉着傅霜知的手指落在她手腕上的触感,忽然说了句:“你的手好暖和。”
刚说完,她愣住了,傅霜知也愣住了。
傅霜知落在她手腕上的手指一动不动。
“呵呵……”鹿野尬笑。
“好像是我的手太冷了……”
她说着,冰冰凉凉的手不由自主又哆嗦了一下。
没错,不是傅霜知的手暖和,而是鹿野的手太凉。
傅霜知的手,鹿野以前也不是没握过。
事实上他的体表温度一直正常甚至偏低一些,很难让人感觉到温暖。
但偏偏鹿野此时竟然觉得他的手暖和。
唉。
“诊好脉了吗?”鹿野问。
傅霜知无声地点点头。
鹿野便又哆哆嗦嗦地把自个儿更加冰凉的手缩回来,也没问他诊出了个什么,有没有什么对策的新办法。
从还在大都督府时,她就已经不再执意强求这些事儿了。
过一天是一天吧。
她想着,脑子便又有些迷糊起来,很快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最后连傅霜知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再醒来时,是被人吵醒的。
“鹿姐姐,我们可以进、吸溜!——进去吗?”
伴随着一道响亮的吸鼻涕声,一双肉乎乎的手小心地摇了摇马车帘。
鹿野从昏沉中醒来,努力想坐直身体,无果,叹叹气,仍旧保持着睡倒的姿势,懒洋洋地道:“……进来吧。”
“耶!”
外头传来欢呼声,然后傅仪斐傅仪澜傅仪琤三个便争先恐后地爬进马车里。
三个孩子都换上了粗布棉衣冬装,相比许多北地的贫寒百姓,如此穿着已算厚实,但即便如此,这几天顶着寒风赶路,还是让仨孩子有了不小的变化。
他们两颊脸蛋上纷纷染上红,皮肤也有些皴裂。
傅仪斐还拖着两管大鼻涕。
鹿野的马车里的小炭炉、热水袋虽然不大能温暖鹿野冰凉的身体,但对这仨孩子还是很有用的。
三人一进马车,便觉得整个人活过来一般,傅仪斐的鼻涕被这陡变的温度一刺激,顿时流地更欢畅了。
“还、还是鹿姐姐这儿暖、暖和——吸溜!!”
傅仪斐一边说,一边又流下一管大鼻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