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是前天。
早朝时,皇帝突然感叹,说觉得当年傅家之事处理的太过草率。
皇帝一句话,下面人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尤其这是早朝上的一句话,谁也不会当做随口一提。
再加上傅霜知和四皇子这边立刻跟上,于是短短两天时间,无数能够证明傅家无罪的证据便冒了出来,无数当年受过傅家恩惠,或是傅家的门生故旧趁机站出来为傅家说话。
皇帝便似乎愈发愧疚,终于在今早,着令左相处理为傅家平反之事。
“左相?!”听到这两个字,鹿野立刻惊地叫出来。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让左相这个当时一手主导了傅家结局的人再来给傅家平反?
傅霜知脸上有些嘲讽地点了点头。
“那他会不会给平反使绊子?还有——”鹿野担心,看看傅霜知更担心了,“你到底是擅自离开流放地了,即便平反了,这应该也是个把柄吧,没关系吗?”
傅霜知脸上嘲讽褪去,笑着摇摇头,“无妨。”
笑着笑着,神情又沉下,嘲讽重新浮上面容:“总要给圣上一个安心训斥的理由。”
鹿野歪头,有些不太懂。
傅霜知见状便笑,摸摸她的头。
“总之你放心,我有分寸。”
鹿野听了,便也点点头,不太担心了,她知道傅霜知不是头脑糊涂的人。
而且无论如何,能走到这一步就已经很好了。
想了想,鹿野又问:
“那……你现在要离开吗?”
听傅霜知这样说来,傅家其实还没有完全平反,恐怕正是需要傅霜知的时候,那么他还有必要继续待在这里,当个普普通通的大夫吗?
而且现在,好像也不太需要傅霜知继续留下了。
他总结出的那套防治方法,这些天里,他丝毫没有藏私,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各个流民安置点,他都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当地的大夫们,虽然疫病还有些反复,但大差不差,有他教出来的那些大夫在,傅霜知现在离开也是可以的。
谁知傅霜知却摇了摇头。
“我为何要离开?”
他微笑着道。
鹿野歪头看他。
傅霜知又摸摸她的头,微笑:
“你没听见外面百姓们如何说你我的吗?”
鹿野眨眨眼,点头。
她当然听见了。
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各个流民聚集点,除了最初灾民们会有些戒备,待知道他们确实是来帮助救治他们后,这些可怜的人们对便给了他们唯一能够给的东西——发自内心的感激。
即便是鹿野这样一到新地方就杀人立威,凶名太重的,在明白她所作所为是真心为他们好后,这些老百姓便也真心地感激她,哪怕有些人不大敢靠近她,却也会在她路过时远远地看着,远远地行礼。
更不用说傅霜知了。
这些天来,“知知姑娘”的形象可谓深入人心。
没有如鹿野这般动不动就杀人,还年轻貌美,一袭白衣,更要紧的是医术高超,满腔仁心,不怕脏不怕累,给哪怕最卑贱最穷苦的流民治病时都一视同仁。
虽然面色冷淡,但大家都知道知知姑娘面冷心热(天大的误会)。
所以“知知姑娘”的名声和大众喜爱度,可比鹿野还要高。
比如那位一心想给自家孙子娶到“知知姑娘”的老妇人,就是一大佐证。
“这还只是开始。”傅霜知看着鹿野,笑着说道。
鹿野愣了下,随即了悟。
是啊,这还只是开始。
如今京城也好,各个流民聚集点也好,人群都是封闭的,所以她和傅霜知的名声还没有散开,但等到疫情解除,这些受过他们恩惠的人,嗯——整整近二十万人,全都恢复正常生活之后呢?
鹿野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突然瞪大眼,嘴也没把门,一下子秃噜了出来:
“我们不会上历史书吧?!”
傅霜知微微思索,懂了她的意思,“留名青史?”
鹿野猛点头。
想想啊,他们救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人总有人会念着他们的好,然后他们的故事就流传下去,然后说不定几百几千年后,历史书或者民间传说里,还流传着她和他的故事?!
想到这里,鹿野忽然觉得有些热血沸腾了!
傅霜知便笑,又摸摸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