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今国库空虚,近有京畿水灾万千百姓流离失所,远有东南大旱赤地千里路有饿殍,是以微臣以为,内帑钱粮应优先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至于军饷——”
“君不见古往今来多少帝王亡于穷兵黩武?今夏蛮人大挫,短期内万万不敢再犯我疆土。”
“此时提高军饷、扩兵招员,岂不是以京畿、东南,乃至天下百姓之血肉养兵?”
“天下百姓何辜?陛下、将军何忍?!”
空旷的大殿内,李牧原富有磁性的嗓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话声落下,仿佛一柄重锤凿在所有人心间。
尤其是凿在何朔心间。
一刻钟前,李牧原并几个户部官员进来,一番寒暄见礼后,皇上便与他们说起何朔方才说的朔方招兵、提饷、抚恤之事。
然后,立刻便遭到了李牧原的强烈反对。
“皇上,此事不可!”
何朔一听,顿时胸中气闷,觉得这绝对就是个奸相。
然而,当那几个户部官员把如今国库的情况一一说明,李牧原又把这一番话说出来,何朔的气便又全憋在了肚子里。
嘴巴张了又张,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放着那些灾民流民不管,让朝廷拿钱给他发军饷招兵买马?
这话他当然说不出来。
但他又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之间只觉得如鲠在喉,一股气放不出也咽不下,完全愣在当场。
鹿野起初也跟何朔一样呆住,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
这老阴比,在玩偷换概念啊!
救济京畿东南灾民和朔方守军的军饷抚恤又不是对立的,大魏就算再穷,穷到不能兼顾一个边境小城的军饷抚恤和其他地方的救济?
若真是穷到这个地步,那错的也不是急需军饷抚恤的边境小城,而是掌管国库的一干君臣啊!
怎么被李牧原这么一说,好像何朔要军饷要抚恤就是要残害灾民似的?但事实上以鹿野这些天在京畿内外所见所闻,就算没有何朔要军饷这回事儿,难道国库里的钱就能发到灾民手中吗?那她的小金库是怎么没的?
想到这里,鹿野顿时快气笑了,脚指头一动就要上前。
然而,李牧原陡然再度响起的声音制止了她的动作。
“还有这位——”
他看向鹿野身后的傅霜知。
“老朽若是没看错,这位可是傅家小儿?”
皇上似乎被李牧原方才那番话弄地讪讪不已,此时一见他问起傅霜知,立刻高兴地道,“对,正是霜哥儿,爱卿应该也见过——”
“大胆!”
李牧原满是忿怒的声音陡然响起,将皇帝的话声都瞬时压下。
“一介罪民之身,无赦令擅离流放之地,还跑到天子脚下,甚至大殿之上,这般目无法纪、无法无天,你这是欺圣上仁善?!”
相比起方才看似有条有理的反驳,此时的李牧原,根本就是直白到极点的斥责和喝问,被这一声吼,何朔都忘了自己的心事,身子一哆嗦看向傅霜知,嘴巴张大不知要说什么。
鹿野也被吓了一跳。
甚至连皇上,似乎都被李牧原吓到了。
旁边的蒋公公急忙上前,还说李牧原。
“相爷息怒,莫要惊了圣上,圣上龙体染恙,可还没好呢。”
李牧原便尽力收敛了怒气,为自己的失态朝永乐帝告罪。
但随即却又强调:
“陛下,非是微臣故意为之,实在是这傅家小儿太过张狂无状,是,微臣知晓——”
他看向傅霜知。
“当然,傅——”
他似是嘲弄地顿了顿,随即道:“傅公子恐怕也早已知晓,傅家翻案在即。”
“但——傅家不翻案一日,你便一日是戴罪之身,便要遵我大魏的法纪,大魏法纪有明文律令,流放之民,无赦令不可擅离流放地,更不可如此惊扰御前。”
“一码归一码,傅家之事圣上记得,微臣也正全力为之奔走,若你傅家当真清白,圣上自会还你们清白,但这,却不是你如今行事无状的理由!”
几个户部官员紧随着上前附和:
“李相所言甚是,陛下,臣等知晓您记挂当年傅太傅教导之恩,但天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更何况傅公子?有功当赏,有罪当罚,如此,才是圣明君主所为。”
鹿野嘴巴张了又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