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出聽到電話里很吵,有嘈雜的音樂聲和男男女女說話的聲音傳來,聽起來像在酒吧或是party之類的地方。他知道宋唐平時私下挺愛玩的,也沒覺得意外,撇了撇嘴直接問道:「我能有什麼事,就是想問問你這幾天在做什麼,工作怎麼樣了。怕你閒得慌,悶出病來。」
宋唐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你還知道問啊我的少爺?你跟野男人私奔的時候想到過工作嗎?跟野男人私奔的時候想到過我嗎?」
「……什麼野男人啊,」林出罵他,「有病吧你。」
「『野男人』都比你懂事。」宋唐「嘖」了一聲,「行了,我也不管你,你在紐西蘭有個能玩到一起去的朋友也挺好,省我的心。」
沈風來有朋友在漢密爾頓,前幾天順手為宋唐安排了熟人作導遊,從那之後宋唐就覺得沈風來這人很不錯,有什麼事情都乾脆跳過林出直接問沈風來。
林出越想越不高興,「你怎麼總說他的好話?我什麼時候讓你操心了?」
宋唐尋思了一下,自己也樂了,「那倒是。除了滿腦子都是音樂別的啥也不管、任性、路痴、自理能力幾乎為0以外,你這個死宅也沒什麼好讓人操心的。」
林出怒罵:「……滾吧你!」
宋唐說:「我真的覺得沈風來挺靠譜的。他在紐西蘭生活了這麼多年,又懂音樂,你做什麼事情之前都問一問他的意見。總之,知道那句話吧?relax and enjoy your vacation but above all, have a safe trip,ok?」
林出聽得直翻白眼,敷衍地「嗯」了一聲。
掛電話之前,宋唐破天荒猶豫了一下,又說了一句:「林老師,全世界這麼多粉絲,還有我,都在等著你重回巔峰呢。」
林出聽得愣住了。他想,如果是當著他的面,這樣肉麻的話宋唐絕對是說不出口的。
他知道宋唐關心他,為了他好,但在這一瞬間他還是感覺到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其實他一點都不怕被口誅筆伐,但是他怕讓這麼多對他抱有期待的人感到失望。
「宋唐,你好噁心啊。」林出沉默了很久,然後才勉強地笑了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的。」
林出又在北極星酒莊住了兩天,然後跟著沈風來啟程去了南島。
他們還帶上了zart。
走的那天是個早上,天剛剛亮起來沒多久,沈風來的路虎離開了馬丁堡,再一次駛上了海濱公路。他們要從霍克的私人碼頭出發,乘船前往南島北端的海濱小鎮凱庫拉。
沈風來一邊開車,一邊對林出說:「很快就到了,你要是困就睡一會兒。」
林出一直看著窗外的景色,「我不困,最近睡得都很好。」
陳姐每天都換著花樣煲湯給林出補身體,導致他雖然病了一場,人卻長了些肉。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些湯,他的睡眠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沈風來看向前方,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短短几天的時間,窗外的風景沒有任何變化,可在林出的眼裡卻似乎天差地別。
來的時候是黃昏,陌生的國度和陌生的海,夕陽為荒野鍍上一片橙黃,怎麼看都是空曠寂寥的味道。
而現在籠罩它們的是奪目的朝陽。熔金日光炙熱明亮,沿著山脊線肆意流淌,盡數融進海水裡,金燦燦的潑潑灑灑,仿佛連天地間最後一絲灰暗都驅散殆盡。
林出把腦袋靠在玻璃上,又一次陷入了胡思亂想。
他想起在半年前在威尼斯的長島上,祁斯年曾經對他說過,音樂是有生命的,它可以在山裡,可以在天空,也可以在大海。樂器只是承載音樂的容器,黑白鍵所能承擔的振幅總有極限,只有心裡的情感才是無限動人的。
這樣的道理,林出年幼之時學習第一課的時候就曾聽過,可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音樂早就失去了能讓靈魂產生共鳴,迸發出火花的東西。
他嘆了口氣,轉過頭去看沈風來的側臉和眼睛。他發現已經記不起小時候自己第一次演奏鋼琴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卻能清清楚楚地想起初見沈風來那天他所演奏的曲目。
是舒伯特的d664。
不是多難的曲子,旋律簡潔清新,織體透明而質樸。當時只有14歲的沈風來把每一個音符都處理地乾淨漂亮。英俊的少年姿態優雅,雙眼明亮,已經依稀有了天才的影子。
時間過去了那麼久,林出想起來依然覺得心動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