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聽到沈風來笑了,笑聲低沉悅耳,清晰地響在他耳邊。
林出頓時覺得自己的中文退步是有點厲害,他看向沈風來,「有什麼好笑的。」
沈風來說:「抱歉,我只是覺得這個說法聽起來特別貼切,而且很符合我們的……怎麼說,l’s roance(林氏浪漫)?」
林出露出不相信的神色,「不知道你說真的假的。」
沈風來的視線一直落在林出的臉上,「當然是真的。燈塔和c大調都是純白色的,它們一樣恆遠,而且堅定。小出,我很喜歡你這個比喻。」說到這裡,沈風來向前幾步走到桅杆旁邊,轉回頭來看他,「你知道嗎?燈塔在毛利語裡的意思,是『靈魂的方向』。」
「靈魂的方向……」林出喃喃地重複了一遍。
「我也和你一樣,非常喜歡這座燈塔,第一次看到就很喜歡。」沈風來淺淺抿了一口杯子裡的水,說,「因為看到了燈塔就一定能夠看到大海,他們是彼此依存的。」
林出仰起頭看著沈風來的臉,沈風來也正在看他,目光是溫暖的,又仿佛帶了很多他看不懂的東西。
周遭除了永不停歇的海流聲,連風聲都很微弱,只有一片空曠的寂靜。
音響依然在播放著音樂,在這種時候就顯得十分明顯,林出控制不住要分出心神去辨認。
「on veut croire à des choses éternelles」
(我們願意相信那些永恆之物)
「pour oublier toutes ces choses précaires」
(以便遺忘所有易逝之物)
「i enbrent la terre et le ciel」
(易逝之物在大地和天空之間)
「les poès et les dictionnaires」
(在詩歌中,在詞典里)
……
音樂聲很模糊,林出的頭腦卻異常清醒。
沈風來也側耳傾聽了一會兒,然後開口緩緩說道,「你不是問我為什麼會選擇留在這裡嗎?」
林出看著他。
沈風來端起玻璃杯,看向早已消失的陸地的方向,「時間太久,其實我也不太記得了。大概是因為,在我人生最迷茫狼狽的時候,這座燈塔、這片海,給我指明了新的方向,讓我明白了——我喜歡這片土地,這裡有我想要的生活。」
沈風來的臉上帶著一絲很淡的笑意,林出仔細去看,發現這笑容非常平靜,並沒有任何勉強或是偽裝的痕跡。
林出此刻的內心也是平靜的,甚至覺得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平靜過。那些盤繞在心頭的東西似乎全都消失了,他想,沈風來其實一點都沒有變,依然是這麼堅定、可靠,讓人不知不覺就想要依賴與仰望。
就算沒有曾經的那八年,他只是與沈風來在某一場普通的旅途中相遇,不管是太平洋的遊船上、惠靈頓的咖啡館裡,或是一望無際的葡萄田邊,他都會產生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林出背靠著欄杆坐下來,然後曲起膝蓋,把臉頰貼在上面。
「沈風來,」他說,「我曾經一直把你當作我唯一的方向。我的音樂、夢想、未來……都與你有關。」
沈風來說:「我知道。」
「可是你現在已經有了新的生活,」林出深呼吸一口,說,「我也應該去尋找新的方向了。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你能不能告訴我?」
沈風來沉默了片刻,說,「小出,你找不到方向了嗎?」
林出抬起臉看他,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沈風來說道:「可是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方向。」
林出睜大了眼睛,眼睛迅速濕潤了。
「時間會讓你找到答案的。在那之前,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我保證。」
作者有話說:
註:
[1]c大調:音樂術語,是一個於c音開始的音樂的自然大調,沒有升號和降號的調。一般也會形容它是「中庸的白色調性」。在古典主義時期,c大調是在皇室慶典、貴賓邀請時專用的調式。
[2]四句歌詞,出自音樂劇《小王子》選段《éphéère》(曇花一現)
第21章 凱庫拉
那天他們在海上行駛了四五個小時。
林出後來才知道霍克先生的遊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