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heda沒有在意沈風來的態度,而是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耳朵邊的頭髮,說:「可是越往上走,他就會越來越明白,夢想能帶給人的從來不只有簡單明了的幸福,還有直擊靈魂的絕望——這條路從來都是布滿荊棘的。」
acheda一隻手撐在桌上支著下巴,「所以我心疼你的遭遇,當年解約我也不曾為難過你。」
沈風來點頭回應道:「是的,acheda女士。」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傳來腳步聲,然後是敲門的聲響。宋唐立刻站起來走到包間門口,把服務生手裡的餐點端了進來,又把門重新關上了。
然後他聽到acheda說了一句:「既然當初不打算陪他走到最後,為什麼又要在這種時候驕縱他的任性呢?」
宋唐忍不住屏住呼吸,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沈風來很久都沒有回答,久到宋唐以為他不想回答的時候,他嘆了口氣,開口說道:「可能因為,我始終無法對那樣的他袖手旁觀吧。」
acheda坐直了身體看著他。
沈風來的姿態是鬆散而隨意的。他甚至笑了一下,「沒錯,小出擁有很多東西。每一次演奏會,聽眾座無虛席,音樂廳外都是瘋狂熱愛他的粉絲。所有人都在鼓掌,都在為了他的音樂喜極而泣。可是只有我能感覺到,他的每一個音符里都寫滿了孤獨,一次比一次更加孤獨。」
「現在我知道了,誰都無法拯救他。你不行,宋唐不行,全世界的人誰都不行。他需要的人只有我。」
第46章 那顆種子
印象里的沈風來一向是溫和又冷淡的。他的態度總是客氣有禮,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社交距離,這還是宋唐第一次聽到沈風來用這樣強硬的態度跟人說話。
他愣了愣,借著包間裡並不明亮的燈光去看沈風來的表情,忍不住回想起最近林出的一系列變化,自己也跟著恍惚起來。
acheda的神情依然很平靜,她仔細地看了沈風來一會兒,問他:「你是認真的嗎?」
「我很認真,女士。」沈風來立刻回答了她。
acheda沒有說話。她身體坐得端正,端起酒杯沉默地看了沈風來一會兒,才說:「當年你對我說,如果繼續留在歐洲,你會永遠被困在不甘、嫉妒,甚至怨恨之中,一輩子都無法掙脫,總有一天會傷害到你不願意傷害的人。那時候的你也非常認真,我的fn。」
沈風來背靠著椅背,一隻手搭在桌面上,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說了一句:「我記得。」
「所以你現在的想法已經與八年前截然不同了。」acheda說,「再過八年、十六年,你能保證不會再一次改變嗎?」
她的聲音柔和,吐字清晰,並不是質問的口氣,可是在封閉的包間裡,依然給人很強烈的壓迫感。
宋唐下意識咽了一口唾沫。
這些疑問其實也一直壓在他的心底,是他這個局外人沒有資格提起的。現在這樣從acheda的嘴裡問出來,他理應鬆一口氣才對。然而宋唐又一次想起了林出說的那句「他是我最重要的人」,頓時覺得有複雜的情緒壓在心口,緩不過來。
沈風來沒有因為這個問題生氣,他抬起頭來,目光沒有半點躲閃與退縮的意思,「我答應了小出要永遠陪在他身邊,就不會被任何事情動搖。我無法向您保證以後的事情,可是我相信小出,也相信我自己。」
他停頓了片刻,聲音變得輕了,「這條路布滿了荊棘與孤獨,但至少是在我面前,他不需要懂事,也不需要吃苦。我希望他可以一直自由自在,沒有保留地演奏他喜歡的音樂。」
acheda的神情似乎有些愣怔,然後深深嘆了一口氣,放下酒杯,「我很抱歉。我只是沒有想到。」至於沒想到什麼,她沒有說下去。
沈風來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容,「沒關係,我明白你的顧慮。小出是你一手培養出來的,你愛他,所以才會害怕他受到傷害而一蹶不振——就像當年的我一樣。」
acheda朝他看過去,過了很久,才微微低下頭笑了笑,「都說上帝在紐西蘭埋下了希望的種子,看來不假。八年的時間,我們的fn終於找到了自己的那一顆。」
沈風來的眼角彎了彎,帶著笑意說:「我曾經差點把它弄丟了,但還好,那顆種子一直都在那個地方,從來沒有消失過。」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就緩和下來,宋唐站在門口沒有動。這一瞬間,就連他都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動,眼眶微微發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