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不如把整把傘讓給丁洋一個人撐,可以讓他少淋一些雨。宋如琢想。
他目送著丁洋離開,看著他因為受傷而有些前曲的背影消失在弄堂拐角處。
可能是經過雨水沖刷掉了表面灰塵的緣故,宋如琢覺得自己家門口的兩盞門廊燈此刻看起來竟然是比過去亮了許多。
他按下開門的密碼,伴隨著滴一聲的解鎖提示音推開了自家大門。
房間裡沒有小貓的迎接,更沒有人等著他回來。
宋如琢站在門口對著裡面的一片黑暗發了一會兒愣,最後還是走進了門裡的世界。
他快速地在房子裡轉了一圈,打開了所有的燈。整個過程中,腳下的塑料拖鞋因為吸了水,走路的時候會發出了嘰嘰咕咕的響聲,聽起來像是小丑在擺弄氣球,讓他想起了一些十分滑稽的畫面。
宋如琢踩著那雙塑料拖鞋上樓洗了個澡,把身上幾乎濕透的衣服換下,穿上了乾爽舒適的睡衣,並且把塑料拖鞋也換成了他平時穿的居家棉質拖鞋。
宋如琢打了個哈欠。
已經後半夜了,他實在是困得不行了,於是打算就這麼睡了。
他從浴室走到臥室,一路上突然就覺得沒有了塑料拖鞋嘰咕作響的房裡一下子變得過於安靜了,安靜到凸顯得窗外的風雨聲十分的喧囂。
宋如琢關燈躺到床上,閉上了眼睛。
黑暗中,喧囂的風雨聲在耳畔變得更吵鬧刺耳了。
還好他已經長大了,不害怕一個人面對這樣的風雨聲了。而不是像七八歲時候的那個自己,在暴風雨的夜晚躲在宿舍的被子裡瑟瑟發抖。
當時,宿舍里監督學生生活起居的老師發現了在被子裡嗚咽哭泣的宋如琢。
軍事化管理的學校里的白人老師似乎對這個亞洲男孩子沒什麼耐心,嚴厲的告訴他:「你這樣會影響到別人休息的。」
「這聲音像野獸和魔鬼的叫聲。」
「你是一個男人,就算是野獸和魔鬼你也要去面對。」
「可是我害怕……」
年幼的他不明白,為什麼去年颶風登陸的時候,他就能敲開父母的房門,擠在他倆中間,讓父親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而現在,他卻一定要獨自一個人面對這一切。
「直面自己害怕的東西,人才會成長。」老師嚴肅道。
當時一記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宋如琢一直將這句話牢記在心裡,並且相信這是每個人成長過程中都要經歷的事情。
直到他大學畢業後去週遊世界,在旅途中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
有的人和他有著類似的生活經歷,他們也相信只有經歷過磨難直面過恐懼才能讓自己成長。
直到他在英國遇到了一個畫家,他對他說:「如果可以躲開,為什麼要去直面自己的恐懼呢?薔薇花爬藤的時候會避開那些讓它不舒服的東西,會向著陽光充足的地方生長。你看那些花朵多好看,它們的色彩和香味並不來自於苦難而是來自於陽光和養分。」
他開始思考,既然人並不一定要去直面自己恐懼的東西才能成長。
那面對害怕的東西的時候,為什麼不躲避開呢?
所以他伸手擋住了丁洋的眼睛,告訴他如果害怕就別往那邊看。
因為害怕打針並不會影響丁洋在他眼中的形象——一個高大陽光善良體貼的男子漢。
宋如琢突然覺得自己應該關心一下這位因為自己而受了傷的男子漢,於是他拿起放在枕頭邊的手機給丁洋發去一條信息,問他是否安全到家。
過了一會兒他就收到了丁洋報平安的回覆。
宋如琢想要寫一段話,為自己今天堅持要找貓而讓丁洋受傷的事情道歉。可是因為中文書面技巧還是不夠熟練,他斟酌字句寫寫刪刪,半天也沒能組織出一段完整的文字來。
正在他緊皺眉頭死死盯著手機鍵盤,糾結是用「您」還是「你」的時候,丁洋的下一條消息又進來了。
【別擔心生煎,它明天應該就能回來。】
緊接著又是一條:【塑料拖鞋記得刷一刷再晾乾,雨水泡過的會發臭。】
宋如琢眼皮一跳,從床上坐起來糾結了半天要不要現在就去去洗拖鞋。
結果過了一會兒,他又收到丁洋發來的來一條消息:【算了,那麼晚了別刷了。明天再刷,多放點洗衣粉。】
宋如琢在鍵盤上努力儘可能快地敲打著回復。
【z-h-i d-a-o 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