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爺爺生病,像是為了給自己一個「不得不」的理由,他終於有決心把辭呈遞了出去。
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周鶴歸自知是一個有序生活被打亂便會不知所措的人。辭職是,面對宋杳的追求時,也是。
只不過。
望著不遠處那十幾個年輕男女,他頭一回想要知道,和他完全以另一種方式生活的宋杳,她的世界,是怎樣的。
陳翊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行吧,看在你請我吃刨冰的份上,我決定陪你們一起瘋。不就是通宵嘛,年輕人最擅長了。」
正中間被烤得通紅的炭火漸漸熄滅,留下了一股燒焦的餘味。
已過零點,東嶼灣安安靜靜的,似乎在醞釀著即將到來的太陽。
也並不是空無一人。
前方的沙灘邊緣,依舊坐著同樣在等待日出的旅人。
宋杳酒量好,又喝得不多,在海風的吹打下,倒是更加清醒了。
她不知道身後的男人回去了沒有,正想回頭看看,身旁的田鹿忽然將腦袋垂到她的肩上,嘴裡迷迷糊糊的:「杳,你說我們身後那兩個男的怎麼也待了一晚上都不走……唔,他們不會是一對吧!」
尾音幾乎是喊出來的,嚇得宋杳連忙捂住她的嘴:「不是不是,田鹿,你喝多了。」
方彥白半靠著塑料椅盯著她,忽然道:「你怎麼知道?」
宋杳一心二用,轉頭:「什麼?」
「我說,」他直起身,「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一對?」
「……」
「宋杳,他們是你朋友嗎?」
方彥白並不是絲毫沒有察覺到,整個晚上,他都在使勁回想身後那兩個男人里,有一個,為何看起來極其面熟。
酒過三巡的時候,他忽然靈光一閃,終於想起自己是在哪裡見過他。
下午的時候,宋杳花店門口。
方彥白還是不知道宋杳那會為何突然說自己有事,只是直覺告訴他,或許和那個男人有關。
宋杳笑了下,沒有否認:「是。」
「普通朋友還是男朋友?」
宋杳不喜歡這種被人追問的感覺,主導權完全不在自己手上:「班長,打聽我的私事啊?」
方彥白意識到自己有些越界了,輕咳一聲:「抱歉,我沒這個意思。」
宋杳笑笑,不再講話。
深夜,海浪接二連三地拍打著海岸,掛在高處的路燈閃爍著柔和的白光。
男生們對日出的興趣似乎沒有女生大,趴著的趴著,繼續喝的繼續喝。
而有幾個女孩子甚至在社交軟體上找了一堆日出拍照攻略,打算一會派上用場。
宋杳從口袋摸出手機,悄咪咪地給周鶴歸發了一條微信:【你回去了嗎?】
男人很快便回她:【還沒有,在你身後。】
【棠棠睡了:陳翊呢?】
【周:也還沒有。】
宋杳無意識地彎了彎唇角:【周鶴歸,你追人怎麼還請外援?】
【周:他自願的。】
【棠棠睡了:周老闆魅力真大。】
【周:不及你。】
宋杳回他一個表情包,心滿意足地收起了手機。
「宋杳,」一直留意著她的方彥白忽然又開口,「我——」
宋杳沒看他,盯著遠處的海平線:「班長,日出要來了。」
方彥白:「……」
可日出還沒有要來。
一群人聊聊天拍拍照,愣是等了兩個多小時,才等到破曉晨曦。
緊接著,不知是哪裡傳來的驚呼,眾人的目光瞬間齊刷刷地被吸引。
遠處,水天相接的地方,緩緩地露出了一點點橘光。
有些人甚至激動得站了起來。
隨後,橙黃色的光以圓弧為中心向兩旁擴散,海平線被染成金黃色,太陽漸漸升高,中間的光點越來越亮,光影直面鋪在宋杳的臉上。
「啊啊啊好美啊!」不知道是誰在喊。
宋杳眨了眨眼,這是她很久都沒再見過的一場完整的日出。
心念一動。
她回頭,卻猝不及防地望見了被光輝籠罩的周鶴歸。
他和旁人不一樣,不看日出,不看波光粼粼的海,只看著她。
兩人對視著,一句話也沒有說。
心中逐漸升起來的情緒不斷攪動著彼此的心,像是萬物都失去色彩,只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