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陪杨冰过个腊八,结果没想到昨夜突然腹痛,产下一个死胎,比大夫预想的要早了十来天。
杨冰心里盘算着,辛周朝对人口的管理是很严格的,夫人怀胎时地官那边就做了备案,因此这个孩子也不能草草埋了,所以他得进城去户曹那边做个登记,趁着一大早把这死胎葬了,回去再想夫人的事情如何解决。
再过个一周,县郊的避寒窝棚就全部落成了。早半个月,这个时刻,等着宵禁解除进城的流民在这条官道上能排上一里的队,现在官道上倒是没人了。窝棚虽然还有一部分没有完工,但现成的那些,挤一挤也可以避寒,此刻流民们都在窝棚里安睡呢。如此,杨冰心里稍稍宽慰了几分。
就在这时,杨冰忽然听见路边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
杨冰心念一动。
杨冰这人素来不信鬼神,因此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地方,听见婴儿啼哭也并不觉得恐惧。他想,这样的灾年,大概是某个流民生了孩子却没法养活,所以只能遗弃在这冰天雪地里。他的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因着这个孩子死了,怕是要落下心病。可眼下,自己的孩子死了,有一个孩子却因为父母无力抚养被丢弃,这不是上天给他的机会吗?他想,自己若是把这个孩子捡回去,不仅能让夫人的心病缓解,还救了一个孩子,这可是天大的功德。
于是他走进树林,找到了声音的来处。
杨冰举起灯笼,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窝在草丛里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妇人。那妇人怀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身上的衣饰钗环显示出:她是个富贵人家的下人。那妇人见到有人来,本能地想要逃走,刚起身却又一头栽了下去,手上依旧死死护着那个婴儿。她这时才看向杨冰,看清杨冰的样貌和衣饰后似乎松了口气。
“大娘,您为何在此处?我带您去医馆……”杨冰放下灯笼,走近那个妇人,见那妇人眼中颇有戒备,自报家门道,“我是维扬县工曹杨冰,您可是遇见了歹人?”
维扬县工曹杨冰……妇人倒是熟悉这个名字。随主子来这里一年多,周边的一些事情她也听过,这位工曹可是美誉在外,听闻最近在为流民修窝棚御冬,倒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妇人摇了摇头,望向了杨冰怀中的那个襁褓,里面的婴儿一看就没有呼吸了。她眼中突然迸发出希望:“这位老爷,您怀中可是个女婴?”
“是……”
听见肯定的回答,那妇人突然拼尽全力起身,对着杨冰重重磕了一个头:“老奴乃广陵王府中掌事嬷嬷,昨夜广陵王府遇刺,老奴带着小郡主从王府出逃。老奴来郡中一年有余,早听闻维扬县有个菩萨心肠的杨工曹,如今王府遇难,小郡主却是无辜的。只是歹人追杀,老奴一介女流实在难保郡主安危,恳请您将郡主带走,狸猫换太子,助郡主脱险!”
“这……”巨大的冲击叫杨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也知兹事体大,若只是个普通弃婴倒好办,可……
他虽然只是个七品工曹,京中之事也有所耳闻。
见杨冰犹豫,妇人从怀中掏出一袋金银细软和一个小荷包,继续恳求道:“王府虽遇刺,但王爷当夜并不在府内,工曹现在带走小郡主,若是王爷不日无事归来,工曹便带着郡主和这荷包去王府,这荷包里是郡主的信物,到时候王爷一定会重谢工曹!若是王爷不测,工曹便烧了这信物,就当小郡主是您亲生的女儿!我会带着您的孩子离开维扬县的范围,若我逃出生天定会将她好好安葬,如不然,他们也不会令‘郡主’曝尸荒野的。”
言下之意是叫杨冰放心,这个孩子一定会入土为安。
借着微弱的火光,杨冰见这小郡主一张睡颜酣甜可爱,心下实在不忍,咬牙应允了下来。小郡主的襁褓已经被血弄脏了,自己的襁褓似乎又有些晦气,于是杨冰脱下自己的外衣,将小郡主裹了起来。金银细软里没多少碎银,大多是女人的钗环,这种物件就算拿回去了也没法换成钱,反而会惹祸上身,因此杨冰只拿了郡主的小荷包。妇人又重重地向杨冰磕了三个头,起身怀抱着死胎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林子深处走去。
杨冰将怀中的小郡主抱得更紧了些,此时宵禁已过,他生怕在路上撞见些什么人,逃命似的回到了小院。回去时夫人齐氏已经睡了,产婆折腾了一夜赶着回家歇息,杨家日子一向清贫也没有下人,如此倒是给杨冰行了方便。他抱着小郡主回家时只有杨菀之还没睡,小丫头一直在等着爹爹回来。
看见杨冰回来,杨菀之连忙围了上去:“爹爹,妹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