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六年公孙恭言案平反,但世人似乎都忘记了公孙恭的嫡女还在教坊司受难。可公孙冰绝非善类,她自幼习诗书,在教坊司十年又尝尽人情冷暖,穿行于达官显贵之中的她知道了不少秘辛。那日点她的恩客正是竺自珍,谁也不知道公孙冰同竺自珍说了什么,当晚竺自珍黑着脸出了教坊司,次日便上书女皇将公孙冰从教坊司保了出来。竺自珍本想将公孙冰纳入房中,然后杀之后快,谁料公孙冰早与窦章当时的得意门生胡留生意合情投,胡留生的三书六礼压着女皇赦令的尾巴抬到教坊司前,公孙冰前脚出了教坊司的门,后脚就入了胡留生的宅子。
胡留生是秋官,时任小司寇上大夫,也是寒门出身,官职不及竺自珍大,但却是女皇钦点的状元郎,倍受女皇喜爱,又有窦章这个师父在后撑腰,竺自珍一时竟动不得他。胡留生以正妻之礼娶了公孙冰,也无妾室,还亲自指点公孙冰下场科考,公孙冰因此成了女皇当朝时第一位女探花。在窦章和胡留生的扶持下,公孙冰仕途顺畅,且倍受女皇青睐,叫竺自珍恨之入骨。竺自珍和一些畏惧公孙冰的人四处散播冰娘的过往,而窦章则将公孙冰请入太学为学子传道,有尊敬她的学子尊她为“玉壶先生”,公孙冰从此以玉壶先生闻名。那时竺、窦二派尚在萌芽,但梁子已经结下。
不幸的是,长生十年,已经是大冢宰的竺自珍将胡留生调任为冬官,职务左司空。正值京畿道洪灾,左司空势必要在洪灾第一线。胡留生入朝以来一直为秋官,并不长百工之事,却也亲力亲为,谁料竟活活累死在任上。窦章痛失爱徒,也因此和竺自珍撕破了脸。不过当时夺嫡之事如火如荼,竺派勋贵多为明哲保身之人,窦派当时还有大部分未跟随李派的寒门,也无力站队,因此二派的党争竟然奇异地维持了和平。
只是自那以后,玉壶先生便广罗面首,多为商人之子或江湖异士,为窦派所用。
如今柳梓唐以弟子的身份拜入玉壶先生的名下,玉壶先生除却让他学文之外,还安排了个人称“杏花剑”的江湖人带他习武。柳梓唐虽起步晚了,根骨平平,但人很刻苦,学了两个月,也算摸到了些门道。
柳梓唐心知自己入了玉壶先生的门下,日后就是窦派的人。但他其实心中还有疑虑,毕竟他所知的三派之争,都是从玉壶先生这儿听闻来的。若说窦派身上就全无腌臜之事,他也不信。因此,拜见窦太傅之事被他一再拖延。但玉壶先生也不着急,就让他自己慢慢想明白。
“前日来我这里的太合郡主,你觉着如何?”玉壶先生忽然开口问道。
“学生没注意。”柳梓唐恭顺答道。
“不日便是乞巧节,她想邀你一道出门。”
“学生已有婚约在身。”柳梓唐愣道。
“师父见过的男人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的底细。”玉壶先生笑道,“若是没感情,就趁着未过门快刀斩乱麻,免得日后拉拉扯扯,叫她也不快你也不快。良禽择木而栖,都躲到大兴来了,那就做个无情郎,又有何不可?师父给你铺的路都是最好的路,你只要点个头,没有什么是师父解决不了的。”
“……学生……还有其他顾虑。”柳梓唐垂眸,想起的却是杨菀之的面容。
玉壶先生摆了摆手:“那便罢了,我还有些公务,你来为我磨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