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说出来的话的份量一无所知。这简直是一个冬工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杨菀之有些无奈,但不好当着甲方妈妈的面叹气,只得从自己后背的包袱里取出一本册页和一支炭棒,问道:“郡主觉得如今的庭院如何?”
“马马虎虎。”辛尔卿也好奇这位杨工有什么本事,便凑上前去看。
只见杨菀之在纸上勾画了三两下,道:“我方才路过中庭,见这中庭的梨花树长势很好,只是未免有些孤单,可以在此处叠一假山,种些石斛。”
说话间,杨菀之手中的炭棒已经在册页上勾勒出了一棵梨花树和一片假山。
“不过我觉得此处还是应当添一株槭树,再种些绣球,这样一来,春天的时候可以观梨花,夏天观绣球,秋天则可以观叶。至于冬景——”杨菀之又抬手在槭树后画了一扇海棠花窗,“在此处开一小窗,在这窗后的庭院种腊梅一株,如此一来,中庭之中,四季之景都全了。”
提笔之间,小园的样貌已经清晰地落在了纸上。
辛尔卿瞪大了眼睛,直到杨菀之开口询问她才回过神来。
“郡主以为如何?”
“这、这做出来,能做成这样吗?”辛尔卿极力掩饰自己的惊讶,她可是郡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要是展现出惊讶的话岂不是显得她很没见识!
“这只是下官凭感觉所画,更精细的需要勘测尺寸后制作成烫样进行调整。”杨菀之解释道。
随后杨菀之又随辛尔卿去了后院。郡主府其实并不大,是从隔壁的国公府分出的一个大院子,因此只是个三进的宅子,东西各有两个偏院。西偏院是辛尔卿的闺阁所在,东偏院是下人住所,而主轴线上则分别是花厅、堂屋、书房。在幽兰的协助下,杨菀之完成了对郡主府的测绘,也从景观到家具陈设给出了全套的初步方案。
辛尔卿望着杨菀之,她突然发现,杨菀之在谈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好像有些理解,为什么柳杞之会喜欢她了。
鬼使神差地,辛尔卿开口问道:“杨工,你为何会做冬官?”
杨菀之思索片刻,答:“说来怕郡主笑话,下官的父亲也是个冬官。其实,在这洛阳城给贵人们做活并非下官本愿,下官更希望能为百姓们搭屋修桥。”
辛尔卿疑惑:“那些百姓又何须你来?随便找个泥瓦匠便能盖起屋子来,让冬官去做这个,不是大材小用吗?”
“郡主说得是,那些能请得起泥瓦匠的自然不需要我们冬官。可下官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许多盖不起房子的人。”杨菀之柔声说。“下官的父亲在长生元年曾为维扬县受雪灾流离失所的百姓修窝棚,帮助他们度过严冬,下官想做和父亲一样的人。”
辛尔卿闻言,却把眉毛一拧:“我大辛周如今正是盛世,怎会有你说的那样流离失所之人?荒唐!”
杨菀之和辛尔卿相处半日,只觉得这郡主活在象牙塔里太久了,有些单纯,倒没有想象中那样跋扈,只道:“郡主可知道下官一个月月俸多少?”
“略有耳闻,七品官员月俸五两。”
“郡主以为如何?”
“区区五两,本郡主每个月从指缝里漏出去的赏钱都不止这个数!”辛尔卿高傲地扬起了下巴,“我府上的管事一个月都有八两的月钱!”
“那郡主可知维扬县的农户人家,一年能赚多少银子?”
“怎么也得有个五六十两吧?”辛尔卿随口道,营造司冬官赚得已经很少了,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比营造司还差。
谁料杨菀之笑道:“十两。维扬县的农户人家,一年只能赚十两银子。县学一年的束修是二两十文,郡里书院是五两到十两不等。洛阳城的房子,最破的也要二百两银子——这是维扬县农户二十年不吃不喝的收入。且不提这还是在家中有田产、年岁好的时候。若遇洪灾、旱灾、蝗灾、雪灾或兵祸、地动,舍家弃院,无处容身不说,就连生存都是问题。一旦失去了原来的族地,这些人拥有的财产很难让他们在现有的城池安顿。前朝便有中原百姓因兵乱南迁,在闽南诸地山中占山为村,自成体统。为善者,隐世不出;为恶者,称王成寇,为山匪,作恶一方。这都是百姓居无定所之祸患。”
辛尔卿完全听傻了。
“若是冬官能为这些百姓用最低的成本,造出最实用的屋舍,为他们寻找新的村址,尽快让他们安定下来,度过难关,也许,辛周朝会比现在更好。”杨菀之说完,对着辛尔卿一拜,“下官学识浅薄,只一点拙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