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知陌相比却有些逊色,加上他生性文静寡言,让人觉得不太好亲近。他与冯知陌能成为朋友,也不过因为两家地位相当,没有什么利益纠葛,两人年龄相仿,自然成了发小。
冯知陌趴在栏杆上指点道:“阿舟,你别看这些寒门学子一个个穿得寒酸,有几个姑娘样貌却不错哩。我看那个头上钗了一根木簪、打着蒲扇的,眼睛乌溜溜的,见我在看她还挺害羞地错开眼睛,怪是可爱。还有那个……”
章云舟眼睛都没抬一下。
“你天天读这种闲杂书,有那么好玩?”见好友连个反应都没有,冯知陌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别吵。”章云舟抬手示意冯知陌闭嘴,“我正看到徐郎为爱怒断长发,这个女主好生冷酷一女子,竟然不为所动……”
冯知陌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按说男子也会读些话本子,多半是修道成仙、位极人臣的故事,还要带些香艳秘史,像前些年在大兴坊间以闵德年第一位状元郎为原型的《登科后,郡主对我爱而不得》《状元秘史之:师徒情深》,虽然因为某些原因被迫从书肆下架,但在“黑市”里依旧很是抢手。但章云舟对此嗤之以鼻,坚称这明眼人都能看出原型的故事出自公孙冰师徒的政敌之手,并且斥责冯知陌的趣味很低级。但冯知陌实在无法理解章云舟的口味。
当年月霜双自边关回洛阳,十三岁的章云舟对月霜双一见倾心,鼓起勇气跑到章家老太爷面前大喊等自己长大了要娶月霜双,结果全家人哄堂大笑,告知他两人没出五服。章云舟脆弱的初恋只维持了不到半天,一瞬间的勇敢换来了一辈子的自卑。倒是月霜双大笑着摸了摸小表弟的脑袋,只当是他年纪小在说笑。自此以后章云舟开始迷上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本子,什么《将军的入幕之宾》《娇艳小郎君》《冷酷妻主狠狠宠》,用冯知墨的评价来讲就叫不堪入目。但是章云舟的这个“秘密”也只有冯知陌知晓,章家对子女的管教比较严,章云舟只能把这些话本子藏在冯知陌的马车上,每次和冯知陌出门玩的时候就捧着话本子看得天昏地暗,倒是平白给旁人落了个文静好学的印象。
冯知陌只是吐了吐舌头道:“世人皆说男子冷酷,我看女子无情起来才更是可怕。你看当年的大皇女,为了权力,到最后连安国公世子都成了她的弃子。若不是太子殿下大义灭亲,还不知道大兴的那些小郎君有多少要被她祸害了去。要我说,你还是少看这些东西,免得把脑子看坏了!”
其实他还想说他那个早死的二爷爷,但想了想还是脑袋要紧。
“阿陌,我倒是和你想得不一样。你平日看见那些有雄才大略的男子会羡慕嫉妒,为何对女子就避如蛇蝎?这些话本子,主角都是女子,写这些的也多半是女子,我看后倒是佩服她们心中沟壑。”章云舟摇了摇头,原本看话本子的兴致被好友打断,只能将话本子阖上,虽然卡在了精彩的部分略有可惜,但倒也无妨。他与阿陌之间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两人每次都能不厌其烦地辩论上许久。
即便是好友不理解他的爱好,他倒也不失落。他就是这样的性子。
“便是公孙冰,若没有胡留生和窦太傅,也走不到如今的位置。你看这些个寒门学子,还不是为了能到大兴去觅一个好夫郎?料想她们也不过是嫌贫爱富,却又没有天仙容姿,若不想嫁个泥腿子,只能出来读书了。”冯知陌吐了吐舌头。
章云舟无奈地叹了口气,阿陌最近在外面认识了几个新朋友,最近不知怎么的,对女子的恶意越来越大了。他还未开口劝诫,从山上走下来两个学子,看他二人衣着华丽,应当不是河曲书院的寒门。其中一个男学子气喘吁吁地往亭子里一坐,先是对章云舟二人歉意地一笑,旋即向另一个男学子抱怨道:“鸿雪,你就让我歇歇吧,反正河曲书院的学子一时半会儿也跑不掉。再说了,那个杨小山,我是早有耳闻,而且据说她从来不出修文坊的,怎么会来西苑呢!”
章云舟二人便看向另一个男学子,名为鸿雪的男子身着一袭玄色长衫,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也是个模样周正的俊俏公子。
苏鸿雪笑道:“望瞻兄若是实在不愿,就让小弟我在这里远远看一眼吧。小弟我也只是偶然听见河曲书院的学子说今日他们的诗会,杨小山难得出席,很是好奇。”
“河曲书院的杨小山?”冯知陌也来了兴趣,“此人的诗文我倒是读过,那首《腊月廿八忆故》在抱月茶楼挂着,不少人说那诗写得情真意切,我看了,感觉文采也不过中上货色,可能就是拜了康夫子为师,才这么受人吹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