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上,照得整个沙海通明如水。正是炎热的八月,李承牡的心却像是坠到了冰窟里。他望着映在酒杯中的明月,辛兆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前年,我本在广陵为王,二皇子派人暗杀我,不得已,我只能化名晁新,流亡至此。如今我已通过暗线与母皇建联,子放,你是我在西北军最好的兄弟,我看重你的能力、才华。等我日后荣登大宝,你定是我的大将军!”
“子放,你吓傻了?”
李承牡捏着酒杯的手指紧了一紧,苦笑一声:“是啊,有些惊讶。”
“你就偷着乐吧!”辛兆用肩膀顶了顶李承牡的肩,“你放心,在人前我还是晁新。但以后只要有我一口饭,就少不了你一口汤。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若夺嫡,你必位极人臣!”
“那,我就等着那一日了。”李承牡抬手,二人酒杯相碰。烈酒入喉,李承牡只觉得今夜的酒好苦,却也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他的母亲、他的岳父,都是李承牡不共戴天的仇人。
李承牡想笑,又笑不出来。辛兆不知,此后的九年,李承牡数次想要杀了他,却总是会想起那年他在雪山之下,背着身中数箭的李承牡一步一步走回军营。那夜喝下去的酒都变成了泪,辛兆问李承牡为什么哭了,李承牡拍着辛兆的后背道:“我为你喜极而泣……”
明明是喝惯了的酒,今夜却不知为何格外醉人。
他和晁新是无话不说的兄弟,可和辛兆却不是了。
后来他暗中将白念恩、处罗力仁几位藩将收入囊下,借着辛兆之势去了大兴,在大兴的官场内外插下钉子,荣宝粮行则作为民间的势力渗透进京畿道。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光复大殷,夺回黎氏之天下!
从火烧明堂开始,他就一直在暗中散布辛周得位不正的言论。他谋划了二十余年……
李承牡抖了抖衣袍上的尘土,缓步走到破旧的祠堂前,他抬眼,望向那祠堂之上已经被人用刀划花的牌位,缓缓跪了下去。
他犹如拜佛一般,俯身,三拜九叩。
“黎氏不肖子孙,黎承睦,在此叩见列祖列宗!”
而在他身后,一个身穿夏官官袍的人正大步踏进黎氏祠堂。
“所以,这就是你的倚仗吗?”姚靖仇迈过破败的门槛,目光灼灼地望向跪在地上的黎承睦。
黎承睦起身,背对着姚靖仇:“姚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投靠我,你想要什么位置都可以。”
回答他的,是从身后劈来的一道凌冽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