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战事如火如荼,剑南道这边,虽然有剑门关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下雄关守着,但战火还是或多或少拖缓了重建的脚步。府城虽然红红火火地修起来了,昌明的重建却受到了不小的阻碍。
昌明这个地界别的不多,就是山多水也多。不同于关中地区相对干旱的气候,剑南道一年四季总是含着一口湿哒哒的水汽,将官服压在身上,粘腻腻的。尤其是多雨的日子。在两都时杨菀之每季只有两身日常穿的官服,一洗一换,头天散值回家将脏了的官服脱下来,焚琴洗洗搓搓,放在屋檐下晾一晚,第二日还能再穿。但这剑南道好像日日都在滴水,不是下雨就是下露,衣服晾在院子里好几天怎么都晾不干,焚琴为此不知咒骂了多少句这总是不见晴的天气。
其实江南的梅雨季节大抵也是这样的,不过焚琴是北方人,从未见过这般架势。
昌明西北高山、东南丘陵,涪江河谷为昌明提供了大片的平原。冬春常旱,夏秋洪涝,境内大小江河一百五十余条,水系错杂。如两都这种城市,大兴城内没有大河,所以坊市、街道都方正;而东都洛阳有洛水穿城,但穿城的洛水河道笔直,因此洛阳的坊市也是横平竖直的。但如江南道的苏州府,家家枕河、出门见水,因此街道只能顺着河流的走势去规划,民居也都穿插在河流织成的水网中间。
而丰富的水系除了会影响城市的规划之外,也为城市带来水患。在地动中被毁的昌明已经是昌明的第二个城址,旧城在太祖敏皇年间曾因洪水被毁,不得不迁址。这昌明城也算是多灾多难了。杨菀之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迁址重建,只是实在没有比现在的城址更合适的地方。
如今的昌明城址,就在涪江江畔。水运交通的便利,让过去的昌明得以进行丰富的贸易活动,也让昌明有了生气。而涪江上的码头也让重建的原料可以更方便地抵达昌明。杨菀之和一众冬官讨论了许久,还是决定在原址重建。
早在吴诗雅还在绵州时,一次听府城医馆的大夫说,很多的疫病都是因为不干净的水传播的。《左传》有云:“土厚水深,居之不疾,有汾浍以流其恶。”处理不好城市的污水,导致污水和净水混在一起,就会让疫病扩散。吴诗雅曾经和杨菀之提过一嘴,可以在绵州府城内埋设水道,将污水单独排走,也可以让过量的雨水流到水道中,将这些雨水排到新修的水库里。只是这个提议太晚,彼时绵州府城已经建设过半,再去埋设水道又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不过杨菀之却记在了心里,如今觉得这水道刚好适合为昌明所用。
可吴诗雅提出的这个设想太过超前。从前也不是没有下水道,不过大多是为阻止洪涝所用,将污水和净水分流倒是头回听说。但毕竟杨菀之主修营造之事,掌水之事还是张炬和吴诗雅更在行。
两都之中,大兴城的下水是尤为受重视的,每年都会有负责的官员去维护巡查,但杨菀之从未接触过。凡事头一遭都是焦头烂额,自从来了剑南道以后,杨菀之确实如她所愿受到了不少的磨砺,这些日子抱着水利规划的书又啃了个遍。
做一方长史的感觉和从前在冬官署做冬官、甚至和在营造司做司正的感觉都不一样。很多事情不一定非要杨菀之亲力亲为,但很多事情杨菀之都要懂。
有很多糊涂司空,自己对营造一知半解,只要下面人相互检查一番没有问题,就给图纸盖章过审,让下面人开始营造。但杨菀之不是,她重视自己经手的每一个营造,因为她知道这些营造每一个都关乎民生。
如今绵州州境内的大小营造图纸都要由她过目,核准之后才能动工,如果不了解的话,就没有办法确定提交的方案是否合理。因此,杨菀之这个司空使又开始了夜以继日的工作模式。
“陶瓷的下水管道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杨菀之坐在公案前,手上把玩着一个三通的陶瓷管道,这陶瓷管道是张炬命人做出来的。
在杨菀之面前的除了陶瓷管道,还有一张剖面图。
张炬坐在杨菀之对面介绍道:“老夫这张图意在修造道路之前先在道路之下挖设下水道,排雨水的下水道就设在城市干道的正下方,如此一来,可以将雨水通过排水孔流入下水道中,可以增加城市的蓄水量,如此一来遇见雨天,主干道上也不会积水。而这两侧的则是污水道,通向城外的化污池。这污水主要是粪水,排在化污池以后一方面城市内的环境更加干净,另一方面也为城外的农田提供了可浇灌的粪肥。”
听见张炬这样构想,一旁的焚琴倒是插嘴道:“张工这一出手,倒是叫日后昌明城掏大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