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緊張,捏著衣擺有些靦腆地笑著道:「這幾天我們社區一定會努力配合各位展開工作,有任何需要我們都會盡力解決。」
楊書記笑道:「不用太拘束,我們是來考察社區規劃情況的,不是來檢查社區工作的,你們正常做你們的事情就好。」
劉璃瓦點頭道「好」。
「我們樓上是會議室,從這邊上。」李副主任帶著大家往旁邊走。
她幾乎不敢抬頭,她低著頭將茶葉倒進水杯里,忽然,她感覺身畔落下了一道影子。
「我喝白水就好,不用麻煩。」青年的聲音清朗。
她幾乎能感覺到他的氣息落在她的頭頂,她拿著茶罐的手輕輕抖了一下,聲音溫吞細小地像貓叫一樣道:「好。」
劉璃瓦想過要是再見面,她肯定落落大方地站在他面前說:「好久不見啊陳馳星。」
可現實是,她連抬起頭的勇氣都沒有,她怕一抬頭看到的是他感慨而又疏離的眼神。
六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很多物是人非了。
可她是個特別特別戀舊的人,還是個……特別特別愛哭的人。
腳步聲從她身邊離開,劉璃瓦抿著嘴,將茶水一杯杯注滿,最後倒滿一杯白水。
將茶水端上樓,逐個分發下去,劉璃瓦這才能正大光明地看陳馳星一眼了。
只那一眼,劉璃瓦的眼眶就酸了,她低下頭,把水杯放在桌上,從他旁邊走開,只聽到他又一聲清越的「謝謝」。
他們和考察隊一起開了個漫長的會議,劉璃瓦坐在一旁負責做會議記錄,其中發言部分最長的是工程師,念了長長的,滿是建築專業術語的稿子,王主任和李副主任聽得連連點頭,劉璃瓦沒搞過裝修,更沒接觸過城建,聽得一知半解,費力地記錄一些詞句,想著等一下結束了去要一份複印件。
在器材部分陳馳星開口做了補充,他的聲音不急不緩,一件事一件事地娓娓道來,極有條理。
所有人都看著他,劉璃瓦也可以順理成章地將視線落在他身上,看他氣定神閒,當眾發言也沒有絲毫緊張,劉璃瓦突然就想起了那年在國旗下升旗的陳馳星,她不自覺地微笑起來,因為陳馳星身上自帶的這種學霸氣質令她很熟悉,被從小碾壓到大,她竟然還被碾壓出一點安全感來了。
劉璃瓦在心裡唾棄了自己一下下,看著陳馳星的視線卻沒有再挪開了,別人或許會覺得他光芒刺眼,但對劉璃瓦來說,陳馳星這個名字,本身就會發光。
從小優秀到大的陳馳星,只有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受過一點點挫折,不過沒關係,現在他已經變得非常優秀了。
作為朋友,劉璃瓦很為他高興。她想,她可以和他好好地說出那一句「好久不見」了。
陳馳星和劉璃瓦很久不見了。
高考完的那個暑假陳馳星跑去小院找她,發現小院的人都搬走了,包括劉璃瓦和奶奶。
他又去過診所,診所也關門了。
家人帶他去歐洲旅行,站在法國的阿爾卑斯山,白茫茫的大雪覆蓋整個山林,陳馳星想起某一年安鎮下起了大雪,一走出門,積雪深到了小腿上,劉璃瓦拉著他的手,舉著小小的傘,陳馳星走在前面,先在雪地上踩出兩個足印,劉璃瓦再依著兩個足印往前走,他們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到學校,回頭一看,雪地里只留下了他們兩道蜿蜒的足跡。
後來陳馳星每去一個地方就會想,如果劉璃瓦在這,她會說什麼,做出什麼可愛的動作。
在阿爾卑斯山,劉璃瓦會不會問他:「阿爾卑斯糖是從這裡賣出去的嗎?」
在首都,劉璃瓦會不會問他:「這裡的幾環幾環是怎麼看的呀?」
在燕湖大學,劉璃瓦會不會問他:「你上課要走那麼遠,不會遲到嗎?」
她不在的這些年,卻又好像一直在他身邊。
在安鎮看到劉璃瓦,陳馳星只是驚訝了一下,很快又釋然了。劉璃瓦會回到安鎮,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陳馳星也回到了這,他開車來,一路看到了不少變化,可街角一家熟悉的小賣部、書店,輕易就能把他拉回過去那些安逸的、寧靜的夏天。
剛剛散會,劉璃瓦還皺著眉頭在筆記本上塗塗改改,陳馳星和領導說了一聲,便朝劉璃瓦走來了,他伸手在她桌前輕叩了兩下,道:「好久不見啊,劉璃瓦。」
她好像嚇了一跳,拿起本子抱在胸前,肩胛骨往後一縮,頓了一頓,道:「好久不見……陳馳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