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廳在廚房北面,氣派的紅木長桌鋪著金色的桌布,青銅燭台上燭光閃耀。皮皮走進來時賀蘭觿剛剛落坐。狐族規矩,祭司不起筷,誰也別想開吃。一桌子人都安靜地坐著、等著。皮皮一溜手上的戒指,早已鮮紅欲滴,賀蘭說得沒錯,再晚一步,這群人都得大開殺戒。果然,方尊嵋不安地啃著指甲,鍾沂捧著菜盤站在賀蘭觿左邊準備布菜,緊張得手都抖了。
聽見皮皮走進來,賀蘭觿忽然站起來,將自己的椅子移開半尺,讓皮皮坐下。自己則坐在她的身邊,還很關照著給她夾了一塊豆腐。眾人見他舉筷,都默默吃了起來。唯有千蕊的臉越來越黑,終於忍不住叫了一聲:「姐夫——」
「忘了向你介紹,這位是關皮皮,我的妻子。」
千蕊的驚訝不異於皮皮,她雙眼圓瞪,呆呆地看了他,半晌說道:「那我姐呢?」
「你姐……是……」賀蘭觿斟酌了一下,「陪伴我的人。」
千蕊的樣子委屈得快哭了:「我姐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她有你送給她的魅珠,姐夫——」
「別叫我姐夫了,讓人誤會不好。」
「可是——」
「吃飯吧。」
祭司大人想息事寧人,可千蕊根本不配合,將筷子一放,厲聲問道:「那我姐去哪兒了?怎麼不見了?難不成你是為了她把我姐殺了吧!」
賀蘭觿的臉硬了硬,他沒有回答,繼續吃飯。
「放肆。」金鸐喝道,「你姐沒教你規矩?怎麼跟祭司大人說話的?」
「沙瀾賤族,有什麼資格教訓我?」千蕊氣得臉都白了,一跺腳站了起來,「我是昆凌族護法,不怕我滅了你!」
「啪!」鍾沂將菜盤子放了下來,將千蕊面前的筷子、碟子、碗全部收到一邊。惡狠狠地看著她:「祭司大人正在用膳,請不要敗壞他的胃口。」
千蕊冷笑:「這是你們沙瀾族的地盤嗎?還不讓我吃飯了?」
「請停止侮辱我們的酋長。」鍾沂絲毫不讓,豈料話音未落,臉上已經挨了千蕊一巴掌。
「冰奴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
鍾沂毫不客氣地推了千蕊一下,千蕊猛地把她往牆邊一推,鍾沂一下沒站穩差點摔倒,被皮皮一把扶住。
「千蕊,」皮皮站了起來,「先吃飯,有什麼事吃完飯再說,好嗎?」
「怎麼,」千蕊走到皮皮面前,挑釁地盯著她,「祭司大人一句話,你就以為扶正了?想擠走我姐,沒那麼容易!」說罷氣乎乎地砸門而去。
飯桌上一下子安靜下來,好象什麼事也沒發生。賀蘭觿安靜地吃著,皮皮時不時地看他一眼,發現除了食物變化之外,祭司大人吃飯的姿勢沒有半分變化,還是那麼細嚼慢咽、從容不迫,就算天塌了也不能影響他進食的心情。在座的每位,面前菜品各不相同,但他們也全都規規矩矩、有板有眼地吃著,好像面前放了一台攝像機,正在現場直播。賀蘭觿沒說話,誰也不說話,皮皮覺得憋悶,想開個玩笑活躍氣氛,見一旁的賀蘭觿面無表情,自己覺得沒趣,只好做罷。
吃了大約十分鐘,見鍾沂仍然站著不停地替桌上的幾個男生布菜,皮皮將一張空椅拉到身邊,輕輕喚道:「鍾沂,過來坐,你也吃嘛。」
「你們先吃,吃完了我再吃。」鍾沂連連擺手。
「那怎麼行,這頓飯是你做的,你這麼辛苦,怎麼可以最後吃呢?」皮皮心想,這群男人雖然吃飯慢吞吞,但狐族愛惜食物,絕對不會剩下什麼。如果鍾沂再不吃就連一片菜葉子都沒了。
「嗯……沒關係的。我不餓。」
明明是一大早四點鐘就爬起來做飯,中間火災搶救古董、扛家具也是「巾幗不讓鬚眉」,皮皮相信鍾沂一定比自己更餓。
「祭司大人,」皮皮碰了碰賀蘭觿的胳膊,「現在世界男女平等。咱們狐族與時俱進,規矩可以改一改了。沒有說讓一個女生伺候一群男人吃飯的道理。從今天開始,大家輪流做飯,一人輪一天,明天我做,後天金鸐,大後天尊嵋……」
「是什麼規矩就是什麼規矩,不要多管閒事。」賀蘭觿一句話嗆過去,按以往脾氣她是要據理力爭的,這次聲音卻低了:「只是一個建議……」好不易奪得正妻「名份」,蹬鼻子上臉不太好。這頓飯就在無比侷促的氛圍下結束了。皮皮覺得,這輩子都不想走進這種飯廳了。
飯後自然要散食,賀蘭觿突然提出去後院的山頂,讓皮皮陪他。兩人進了院門拾級而上,賀蘭觿道:「皮皮,這頓飯吃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