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向四周張望了一下,屏息聆聽了一會兒,確定沒有青桑派來的殘黨餘孽。過了片刻,金鸐道:「關鶡受傷了,豢靈師消滅了。下一個派過來的人會是誰?」
「我猜的話——不是青陽,就是子陽。」
金鸐微怔了一下,隨即「呃」了一聲,顯然無論是青陽還是子陽,都是他不願意聽見的名字。
皮皮忽然「咯咯」了兩聲,兩人這才轉移目光。皮皮示意賀蘭放開她,掙扎著站了起來,因為喉嚨被繩索勒過,十分疼痛,半天沒說出話。一旁的賀蘭觿凝視了片刻,手伸過去,輕輕地在她的頸間摸了摸。皮皮以為他想知道犀角是否還在,立即道:「放心,你的東西沒掉。」
他的臉僵了僵,冷冷地道:「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犀角有股獨特的氣味,皮皮自己都能聞到,何況是他。或許賀蘭這麼摸一下,只是想知道她頸上的勒傷有多嚴重。想到這裡,皮皮的心莫名其妙地溫暖了,但理智很快就回來了。賀蘭會主動關心她的傷勢?應當沒有這麼好心吧?但自己畢竟也是被他從水裡救出來的,說話還是客氣點好。當下輕輕地道:「是我的鏡子掉了。」
「哦。」
「就在那邊的水裡。」皮皮指向湖中,「或許留在汽車上了。賀蘭你水性好——」
皮皮還想細說具體方位,賀蘭打斷了她的話:「第一,我水性不好。第二,我是瞎子。讓我替你找東西,不大合適。」
說得也對。賀蘭變得越來越不好對付了。打架的時候躲閃騰挪,好像什麼都看得見。真要麻煩他做事,他又說自己瞎。皮皮不好繼續央求,於是轉過身:「金鸐?」
金鸐也搖頭,理由更加堂皇:「狐族最怕的東西就是照石。你是讓我找鏡子,還是找死?」
「可是——」
「且不說這湖污染得厲害,密密麻麻全是水藻。」
「且不說湖水的含磷量嚴重超標,下一次水就要得一回皮膚病。」
「且不說這附近有個養豬場,我不想知道豬糞是怎麼處理的。」
「且不說……」
兩人一人一句「且不說」,一連說了七八個理由不能下水,皮皮快哭了:「可是萬一出了什麼事,內訌反目什麼的,這鏡子是我唯一可以用來逃生的東西呀!」
「皮皮,你該不是隨時都想著跟我們內訌反目吧?」賀蘭道。
「怎麼會……」
他們當然想不到皮皮先前之所以敢於答應陪他們去蓄龍圃走一遭就是因為手裡有這面鏡子。假如遇到險情,亮出鏡子立即可以消滅面前所有的狐族。這相當於手握一枚核武器,就算不啟用,自有其威懾的效果。而失去了它,就像被人抽了脊梁骨,在狐族面前皮皮就硬不起來。
皮皮望著一汪湖水,尋思著要不乾脆自己跳進去摸一下。她的水性是可以的,如果不遇襲擊,潛水找東西沒問題。不過水中一戰,自己元氣大失,現在勉強能走路。湖底密密麻麻全是水草,真要找,困難重重。更何況湖面上一團霧氣,她已經完全不能確定汽車落下的具體方位了。猶豫間,賀蘭推了她一下:「快走吧。丟了就丟了。有我們的保護,你還需要一面鏡子嗎?」
皮皮不肯走,被賀蘭拉著上了馬路。一輛車駛過來停在路邊,方尊嵋從駕駛座上下來拉開門,三人坐了上去,車向淥水山莊駛去。
一路無話,各人坐在車裡盤算著心事。眼看汽車在沉默中駛進了閒庭街,過了轉角看見了56號的院門,皮皮發現門外站著三個人,兩男一女,正在理論著什麼。其中一人手勢誇張,爭吵得十分激烈。
皮皮一瞧不要緊,心又提到嗓子眼上。說話人是家麟和小菊,對面站著方辛崍,一臉陰鷙,抱臂冷笑,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四人下了汽車向家門走去,家麟與小菊看見皮皮,都停下話,明顯鬆了一口氣。
「家麟?小菊?你們怎麼在這?」
「謝天謝地你還活著!」小菊走過來,拉住皮皮的手,「我還以為你被他們吃了呢。」
說者無心,聽著有意。狐律第七條:「混跡人間,不為所知。泄密者,誅。」即指嚴禁人類察覺狐族的存在,誰知道就消滅誰。小菊大大咧咧地說了個「吃」字,仿佛對方辛崍的身份略有所知,皮皮的手抖了一下,轉頭瞄了賀蘭觿一眼,他的表情沒有變化。
「怎麼會。」皮皮笑著將小菊和家麟拉到一邊,對賀蘭觿道,「你們先進去,我跟他們說會兒話。」
「怎麼好意思讓客人站在門外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