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這麼亂,能好好地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還有精力做學問嗎?」
「對於我們蟻族來說,這座森林就是我們的宇宙。這一片土地上所發生的事,我們的所見所聞,經過過怎樣的一種人生,都應當寫進書里、變成故事。」嚶嚶淡淡地道,「因為這些東西一旦變成了故事,就再也變不回來了。」
蟻族研究狐族,其難度跟人類研究火星差不多吧?皮皮覺得自從遇到了賀蘭觿,自己就被他的故事鎖住了,越陷越深,根本無法好好地活在當下。真是應了嚶嚶的這番話,走進一個故事就像走進了一個陷阱,出不來,也回不去,只能說是個悲劇。她不敢往下想,想得越深,就陷得越深。當務之急,應當是協助賀蘭救出東靈,找到「失憶前」的賀蘭觿,然後和他一起好好地過日子。
「嚶嚶,關於狐族,你聽說過『夜光犀』嗎?」
「夜光犀?」她茫然地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沒聽說。我們蟻族最多只能活四十天,知識來得快,去得也快。」她指了指對面的山頭,「那座山上有一棵兩千歲的老銀杏,附近生活著一個學術世家,世世代代都研究狐史,有很多著名學者。如果你真想知道什麼是夜光犀,或許他們能回答你。」
「真的?」皮皮聽得心裡直發癢,好像找到一本狐族的百科全書,「我想拜訪他們,你能引見嗎?」
「這個……」嚶嚶露出為難的樣子。
「拜見他……是不是需要什麼特別的禮儀?」
「嗯……目前在世的,這個月你還能見到的一位先生叫『泛泛』,最博學也最清高,就住在銀杏樹上。他專心學術,從不下樹,也不搭理陌生人。除非……」
「除非?」
「除非你能弄到一滴『眼淚』。」
「眼淚?」皮皮又糊塗了,「什麼眼淚?」
「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它是狐族的東西,在沙瀾宮家的手上。」嚶嚶說,「有一次宮家人正在用它,忽然掉出來一滴,正好滴在一隻螞蟻身上。螞蟻以為是露水就喝了進去。後來她變成了蟻族,名字叫『翩翩』,居然活了三百天!於是那滴水就有了一個名字叫『眼淚』,因為是鹹的。皮皮你不是狐族的媳婦嗎?如果你能從宮家那裡弄到一滴眼淚給泛泛,再向他請教,他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啊。」
「是嗎?」皮皮好奇地道,「我這是第一次到沙瀾,不大知道宮家的事。不過這眼淚真夠神奇的,相當於讓一個只能活四十歲的人活了三百年。哪裡是什麼眼淚,明明就是長生果嘛。」
「泛泛最近在寫一本《狐史新探》,號稱匯集了家族幾千代人的研究心得,目前還沒寫完。他比我大幾天,也不知道在我的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嚶嚶嘆了一口氣,好像這是她此生最遺憾的事。
「你們也寫書?寫在……紙上?你們會……造紙?」
「當然不會,也不需要。說了這麼久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們屬於不同的物種,使用不同的語言和符號系統,我正在以一種你們人類可以理解的方式與你交談?很多詞彙都是象徵性地。我說紙,不是真的紙。我說屋子,也不是你們人類理解的那種屋子。」
「好吧,我去想辦法弄到一滴傳說中的『眼淚』。」皮皮道,「如果能弄到一滴,先給你,還有多的,再給泛泛。」
嚶嚶呆呆地看著她,大眼睛裡又蒙上的霧氣,聲音開始發顫,那表情就好像是剛知道自己中了一千萬的彩票:「真的?你真的願意給我一滴?」
皮皮點點頭:「只要它是狐族的,我弄到的機會還是蠻大的。」
「你有後台?」
「算是吧。」
「請、請問……需、需要什麼代價?」嚶嚶一下子結巴了,「我跑得快,能幫你放哨,我有力氣,幫你扛東西,我知道很多這林子裡的小道消息,能當你的顧問。我熟悉地形,是個很好嚮導,我還知道所有的水源、地界……」
「嘿嘿嘿,幹嘛這麼兜售自己?」皮皮摸了摸她的臉,輕輕地道,「不需要什麼代價,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有空幫我出出主意就好啦。」
「沒問題!我緊緊地跟著您!」嚶嚶一個勁地點頭,「如果泛泛回答不了您的問題,我願意把夜光犀做為我終生研究的課題。」
她居然改用敬語了。
「什麼課題?」旁邊一個聲音問道,皮皮回頭一看,發現小菊和家麟都醒了。
皮皮帶著小菊、家麟和嚶嚶一共走了四個多小時的山地才趕到山谷的營地。
開始的時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