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在她臉上的手僵了一下,抽了回去:「你,給我下藥?」
「不論你是誰,你是個男人,」皮皮的話象一把刀子,「最起碼要做你自己。戲演太多會累。萬一你連自己本來是什麼樣子都忘記了怎麼辦?」
「……」
「假如你傷害了賀蘭靜霆,你就是我的敵人。我跟你勢不兩立,會不惜一切代價消滅你。」皮皮的聲音很冷,憤怒的頂點往往是平靜,一種絕望的平靜。
「不要做我的敵人,皮皮。」祭司大人的聲音很空洞,「既然不想和我在一起,咱們好說好散。」
「他還活著嗎?」
忽然間,皮皮覺得自己正在接近某種可怕的真相,一個自己不願意相信的事實,也許早已經存在,只是她不肯面對:賀蘭靜霆已經死了。
她永遠也等不到相聚的那一天了。
「他是不是還活著?」她又問了一遍,聲音顫抖,嗓子裡有一團火在燃燒。
他拒絕回答。
「帶我來沙瀾,只是想騙我幫你做事,做完你也會殺掉我,對嗎?」
邏輯一旦有了前題,就像麻繩一樣擰動起來,一道沉重的錨從深水和淤泥中緩緩升起。
他笑了,笑聲中有一絲苦澀:「剛才你拿箭射我,沒有一絲遲疑。你不也一樣想殺我嗎?」
「……」
「我們是一樣的人,皮皮。誰也不比誰更有道德。」他信手用盲杖點了點地,似乎在確定方向,「祝你一路平安。」
說罷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皮皮呆呆地看著賀蘭觿遠去的背影,身子在冰涼的空氣中發抖,憤怒的同時又感到悲傷。腦海中全是家麟、家麟、家麟。
這個皮皮家的理想「女婿」,這個打幼兒園起就認得的男閨蜜,這個曾經背叛過她的前男友,終於用自己的命償還了一切。而此時此刻她的心卻被愧疚和悔恨拖進了深淵。
她不該把家麟扯進來,不該透露狐族的存在,不該不聽他的話,一意孤行。
地上有一大攤血。她這才意識到剛才跟賀蘭觿大吼大叫時自己就踏在這攤血上。
這是家麟的血。她跪在血中,一面哭一面刨土,將草葉和土灰灑在血上。
空中忽然飄下一片落葉。
輕輕地,在風中旋轉,緩緩地落在她的肩頭。
皮皮將樹葉托在掌中,泣不成聲。她從不相信鬼魂,但家麟死得太慘,太突然,他的魂魄一定還在附近,一定不願意離開人間。
身後傳來一聲嘆息。她一回頭,發現不遠處的一棵松樹下,安靜地站著小菊。
她一直沒有走。
皮皮走過去,輕輕拉著她的手:「小菊,你沒跟他們一起回去?」
「我是跟你一起來的。」小菊的手很小,但很溫暖,「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可金鸐受了重傷……」
「會有人幫他治療……我也幫不上忙。」
「小菊,」皮皮緊緊地擁抱著她,「你的心意我知道,但跟著我太不安全,你還是留在金鸐的身邊比較好。」
小菊喜歡金鸐,對這場「賜婚」十分滿意,皮皮不想讓她為了自己的立場與心愛的人分開。
「皮皮,家麟是因為擔心你才陪你來沙瀾的。現在他不在了,」她哽咽了一聲,「但我知道他最大的心愿,我會替他一路陪著你,直到平安回家。」
兩個女生相擁而泣,痛哭良久,方用獵刀在地上刨了一個深坑。將家麟四散的遺體收拾到一起,用他的衣物包著,埋入谷邊的一棵巨松之下。末了又搬來一塊大石放到墳前。用刀割開一塊樹皮,刻下「陶家麟之墓」五個大字。
☆、第55章
皮皮和小菊在家麟的墓邊坐了大約一個小時,頭頂傳來轟隆隆的雷聲,不一會兒功夫就下起了大雨。皮皮忙從行囊中找出一塊防濕布擋在自己和小菊的頭上。
臉上的傷令她整個頭都腫了起來。再看一旁的小菊,也好不到哪裡去。胳膊上被梨花咬掉的一塊肉還在不停地滲血,若在平時這都是要去醫院掛外科打麻藥縫針的光景。一想到暴露的血腥味會招來附近的野獸,皮皮從包里翻出一個針線盒,穿針引線之後將針放進酒精里消了消毒,對小菊道:「閉眼睛,我幫你消炎,然後縫合傷口。」
小菊懷疑地看著她:「你會?」
「會。幹過。」說罷將一個毛巾捲成一團遞給她,「有點痛,咬住這個。」
——那一年,在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