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不好嗎?多穩定。」
「有什麼好的啊,事多錢少。每天回家還要做飯,照顧那條狗,我都要累成狗了。」林子晗無所顧忌地抱怨著,「老婆還總跟我吵架,我還不能生氣,得讓著她……」
背景音中傳來一個女聲:「哎呀,告我狀呢?那明天咱們就去離婚,讓你恢復自由之身好不好呀?」
「誰說我要離婚了!你成天欺負我,我發發牢騷還不行麼?」林子晗扭頭去拌嘴。
裴令宣聽著他們一人一句,誰也不肯罷休,笑道:「要不我掛了,你們先吵。」
「別別別,我去陽台。」
林子晗當真握著手機去了更安靜的環境,暢快地和他聊了半小時。
裴令宣等了好一會兒,沒能等到想要的答案,便問:「你後悔嗎?有沒有想過再回來?」
「嗯……不後悔吧。我適應不了那個行業,上台表演和拍戲都太累了,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歡別人罵我,掙再多錢沒命花,那也沒意思啊。」林子晗偷笑道,「悄悄告訴你哦哥,雅雅懷孕了,我希望是女兒呢。」
聽到後半句,裴令宣將話到嘴邊的「你真的能夠放棄這一切嗎?」咽回了肚子裡。
「你會夢想成真的,滿月酒記得請我。」他說。
「那鐵定不能忘了你啊,你會給我女兒包個大紅包的吧?」林子晗大笑道,「哈哈開玩笑啦,不過自從工資驟降,我就變得市儈了,做個普通人想養家餬口真不簡單啊。」
「當然,祝你們幸福。」
林子晗也象徵性地祝他步步高升,事業再上一層樓,不過話沒說完,就被狗叫聲喚了回去。直到掛斷電話,裴令宣仍久久不能適應耳邊的寂靜與空曠。
他回到溫暖的火堆旁,薩扎和寧則遠剛結束一輪長談,前者望著他說:「看吧,我當初的預言應驗了,我認識的明伽被你毀了!坐在這裡的是一個和他長得很像的虐待狂!」
裴令宣說:「就算他是虐待狂,受苦的也是我,你著什麼急呢?」
薩扎嚴肅地說:「你死後,會有拔舌地獄的惡鬼懲罰你。」
「我演過一個角色,」裴令宣一本正經道,「就是你誇贊他美得好比觀音菩薩的那個,觀眾們都說,他比惡鬼更像從地獄裡爬出來的。」
「這真是個不錯的比喻啊!」薩扎咂嘴感嘆。
裴令宣:「你把你寫的劇本給他讀過了嗎?」
寧則遠還沒開口,薩扎搶答:「是的,我讀過了。」
「怎麼評價?」
「是來自天堂的故事。」
裴令宣哂笑:「看到沒,你該找他演。他比我
更懂得欣賞你。」
寧則遠揚頭灌了一口馬奶酒,當作沒聽見。
「不不不……」薩扎謙遜地擺著手,「那樣的電影我可演不了,演不了……」
《石頭記》,看名字就曉得是關於一塊石頭的故事。
它講的是,從前有塊石頭,沒人知道它從何而來、去往何處,有一天下了滂沱大雨,雨水令它從山頂沿著溪流滾落而下,來到山腳的河岸邊。
它在水裡浸泡了許多年,或許是十年,或許是一百年,沒人知道。但它一夜間有了靈性,能感知到河水的冰冷和綠草的顏色;或許是因為它汲取了日月之精華,像聊齋寫的那樣,修煉成了精怪;又或許它是西遊記里寫的那樣,是塊女媧補天遺留的神石。
沒人知道,總之它有了靈性。
又是有一天,烈日當空,一名遠行的男人因口渴來到河邊飲水,卻因踩到了滑膩的青苔,失足落入水中,他的後腦勺不幸撞在那塊有靈性的石頭上,當即斃命。男人死去的那瞬間,石頭的靈魂進到他的身體。從此它變成人,有了血肉之軀,以及一身破爛的衣裳和一隻乾癟的行囊。
靈石吸收了男人殘存的記憶,它展開包袱里的地圖,沿著男人生前規劃的路線繼續行進,他將要去往遙遠而神秘的東方,為給他下達這一使命的人,帶回一套精美而獨一無二的瓷具。
石頭有靈,卻沒有生命力,它是死物,它沒有體溫和心跳,不知乾渴和飢餓,即使變成人也是如此。
它是一具行屍走肉,孤單地行走於世間;這於它有利有弊,利是它不會累,可以夜以繼日、披星戴月地趕路,弊是它撿來的肉身極易磨損,會因日曬雨淋而蛻皮、發脹,會因炎熱和蚊蟲叮咬腐爛生蛆,它的骨頭在迅速地朽爛,這無法支撐它完成漫長的旅行。
當它第一次走進有人的村落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