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爛的女裝,那是冷宮裡的老宮女拿自己的衣裳改小了給他穿的,連腳上的靴子都破了洞的。
他一動,那洞裡還往外冒著水。
羞恥感鋪天蓋地而來,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轉身就跑。
「喂!我說笑的,你別走啊!」
無論她在後面說什麼,他都不願再回頭了,他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自己身上的衣裳扯下來扔在腳下瘋狂地踩,還把腳上那雙破了洞的靴子遠遠地丟進廢棄的荷花池中。
水花濺起,他忘不了這一刻,他心中湧起的自卑和恨意。
那天,他獨自喝光了一壺酒。
冷宮的夜晚靜悄悄,一陣風吹過破敗的宮殿,吹過枯葉滿枝頭,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醒來後,他發覺——
夏天離開了,他的童年也離開了。
後來,她又來了兩次,身邊總有個俊俏的年輕人陪著,那人衣衫白的像雪,衣角還有銀線繡成的白鶴,追著她問她到底要找誰。
他這才得知,原來她體質特殊,身懷純淨之血,受天下妖魔覬覦,從小就活在被妖物環伺的恐懼之中。
難怪她見到他不為人知的那一面時被嚇得魂不附體口不擇言。
他不想理解,也不想試著去理解。
她已經說了她討厭他。
他躲在暗處,看見她掐著腰站在高處衝著他的住處大喊:「喂,你要是再躲著我,我就把你要到大周來陪我玩!我……本公主說到做到!」
後來,她果然要了他去大周做質子。
但是,她好像把一切都忘了。
虞景慢慢倚著牆根坐下來,看頭頂的雪花紛紛揚揚飄落。
目光穿透一片虛無,他似看到了娘親的臉。
「娘,我好像喜歡上她了。」
「娘……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辦?」
黑夜寂靜無聲,回應他的,只有凜冽的寒風。
愛意隨風起,風止意難平。
-
黑夜中,家家閉戶,整個村子都陷入了一片寂靜中,唯有街頭一間酒肆還在亮著燈。
溫暖的燈光映在雪地上,襯著火紅的燈籠,像一簇烈火,風雪凜冽的冬夜好像也沒那麼冷了。
一個穿著蓑衣的狐族男人走過去,輕輕敲了敲門。
片刻後,門板被從裡面卸下來一塊,露出一個嬌小柔弱的女子的臉。
「你回來了!」
她發間生著一對白色長耳,是個兔妖。
虞景被這動靜吸引,抬頭看了過去。
「孩子們都睡了吧?」那狐妖男子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我給你帶了好吃的,來,拿著。」
兔妖女子看見這個油紙包一瞬間眼睛都亮了。
「睡了睡了,睡前還鬧了好一會兒要找爹爹。」
兔妖女子接過紙包,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嗔怪地看著那男子:「你說你,這麼大雪天的費這功夫幹啥,來,外面風雪大,先進來再說。」
「你不是愛吃嗎?這青草餅還是剛出鍋的,熱乎的。」
女子垂眸笑了,把那紙包小心翼翼地擱在一旁,便幫男子脫下蓑衣抖了抖上面的雪沫子,柔聲道:「我給你溫了一壺酒,待會兒再去炒個小菜,」
男子伸手去解懷中的琴囊,說:「別麻煩了,你都忙活一天了,早點睡覺吧,我隨便吃口就去睡了。」
女子抱著那蓑衣笑道:「你沒吃飯怎麼成?那就不炒菜了,我今日燜了羊肉,擱了胡蘿蔔,就在火上煨著呢……」
男子也笑:「行,吃這個。」
女子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目光往一側一掃,就朝呆立在雪中的少年看了過去。
「咦?客官,您要喝酒嗎?本店今日已打烊,您明日再來吧!」
少年原本蹲著,早已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立在了風雪中,聽見女子這樣說,他慢慢回了個「嗯」,低著頭,隨即轉身離開。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風雪中,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不知是想起了什麼,連忙喚他:「客官,您等等。」
少年的腳步頓了下來。
那狐族男人拍了拍身上的水珠,爽朗笑道:「小兄弟,不如進來陪我喝杯熱酒,暖暖身子再趕路?」
少年慢慢轉過身,漫天的風雪中露出他精緻昳麗的臉龐,老闆娘見狀一愣,隨即微笑展顏,「進來吧,我去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