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以珩目送許醫生離開後,臉上輕鬆的笑容也淡了一些。
對方是很體面也很成熟的大人,嚴以珩感激他沒有為這件事情多問任何一句。
那包紙巾,嚴以珩還是偷偷用掉了一張——也只用了一張。
他這個人,骨子裡有一點很固執的奇怪思想。
例如,他堅信著「人這一輩子不能哭超過五次,不然會把以後的幸福都哭走。
他克制地只為自己那一點點悲傷留下一次眼淚,只……用掉一張紙巾。
在許醫生即將拐進轉角處等待電梯時,嚴以珩又叫住了他——看到對方帶著疑問的神情時,嚴以珩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自己這種行為,和第一次、哦不,是第二次,見面時許醫生反覆叫住自己,又有什麼區別呢……
嚴以珩硬著頭皮小跑過去,小聲說:「對了許醫生,我又想起來一件事——我記得,那次我在夜裡來急診時,剛好遇到一個……膠質瘤的小患者。我有點記不清他的名字了,是不是……」
許醫生愣了一下,隨後認真地想了幾秒鐘。
他猶豫著,說了一個日期,臉上的表情十分不可思議:「是這一天,還真是……滕安。」
方才,嚴以珩忽然想到這件事,想到……那天深夜,那個背著男孩來回跑了兩次急診室的人。
他隱約想起,那個小患者,似乎也姓滕。
嚴以珩垂著眼睛,心裡有點意外的驚喜,又泛著淡淡的苦澀。
他想,他跟那兄弟倆好像有點莫名其妙的緣分,可又實在很難接受,這緣分的起始,竟然是一個孩子的重病。
他扯了扯嘴角,又一次向許醫生問起滕安的病情:「他到底……嚴不嚴重呢?我聽說他去年做過一次手術。腫瘤……切乾淨了嗎?」
許醫生沉默了一會兒,給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不復發,就不嚴重。如果能維持現狀,就……不嚴重。」
嚴以珩聽懂了。
他沖許醫生笑笑,不知在為哪件事情而道謝:「謝謝你啊,許醫生。」
許醫生說「不用」,他把手插進外套的口袋裡,摸到了自己剛剛放進去的那包紙巾。
許醫生離開後,嚴以珩也重新回到滕安的病房——那兄弟倆正在分著吃橘子。
滕安見他回來了,趕緊沖他搖搖手,嘴巴里還塞著慢慢的橘子,含糊地說:「快來吃!」
說著,還伸出手,想要分給他自己手裡的兩瓣。
滕酩看了一眼,嫌棄極了。
他也朝著嚴以珩的方向伸出了手——他的手心裡,放著一整顆橘子。橘子瓣坐在一整片皮里,像是開了一朵小小的橘子花。
滕安撇撇嘴。
嚴以珩看笑了。
他走過去,一手一個,把那兄弟倆的橘子都收走了。
橘子很甜,也酸。
作者有話說:
已知許醫生記性非常好,能記住經手的每一位病人來醫院和做手術的日子
小珩不是他的病人(指不是神外科的病人),許醫生為什麼也會記住呢
(遞話筒)請許醫生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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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滕安鬧騰,能做的事情卻不怎麼多。
從午飯時的交流中嚴以珩得知,去年滕安做過一次開顱手術,切掉了腦袋裡的腫瘤。
他的腫瘤嚴重程度不高,手術難度也不大,術後恢復……反正從目前來看,也還算不錯。
但手術畢竟是手術,那個腫瘤在切除之前就影響到了他的視力,現在切除了,視力也沒恢復回來——滕安的左眼,幾乎是失明的狀態。
而且,一直到了現在,他的四肢仍然不是太協調,走路慢吞吞的。也正是因為這樣,那天才會因為著急下樓摔破頭。
總也不去上學,他和學校里的同學們都不怎麼熟悉了,又因為總是住院,沒有什麼出去玩的機會。
最坐不住的年紀,他卻被困在醫院和家這一畝三分地里。
病痛把他的家人折磨得身心俱疲,而相比之下,他竟像是這個家裡最堅強的人。
他用左手慢慢地剝好了一個橘子,自己穿鞋下床,歪七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