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梁星病床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的枕頭旁邊,還擺著自己織的那頂帽子。
是他送給滕安、又被滕安珍重地送給了梁星的那頂帽子。
胖醫生離開後,嚴以珩走到滕安身邊,微微彎下腰,碰了碰他的臉。
滕安閉著眼睛,眉毛皺得緊緊的,含糊地說了一句「暈」。
「明天就好啦,明天就不暈了。」嚴以珩輕聲安慰道,「下周就能出院了,出院之後,就能回學校上課啦。」
滕安的臉上露出一個很淺、但完全真心的笑容。
他閉著眼睛,右手在病床上胡亂地抓了幾下。
嚴以珩把手遞了過去讓他抓住:「嗯?」
「典禮,」滕安慢慢地說,「畢業……典禮。」
「好,我一定去。」嚴以珩認真地說,「我一定參加,安安。」
滕安畢竟才做完手術,還是要靜養。嚴以珩沒跟他說太久,在病床旁坐了一會兒,滕安就又睡著了。
滕酩勸他回去:「別在這兒待著了,手術都順利,安安這邊不需要這麼多人陪護的。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他碰碰嚴以珩的眼下:「這幾天工作這麼忙嗎?你看你的黑眼圈。」
嚴以珩其實還想多待一會兒,無奈實在是……累。
「最近有點……煩。」嚴以珩拉著滕酩,找了個方便說話的地方,簡單說了幾句前因後果,「好像能夠理解為什麼都說朋友之間不要合夥做生意了。」
從打算做公司一直到現在,不過才過去了小半年而已,幾個人的收入比起從前,都翻了好幾倍——沒有「中間商」賺差價,大家都是給自己打工,到手的工資自然多。
然而賺錢更多,並不代表……一切就會一帆風順。
嚴以珩對他們這一行,或者說對整個諮詢行業,並不算太有信心。
「咱們有什麼競爭力呢?是咱們能力不能替代,還是客戶資源不能替代?」嚴以珩說,「什麼都能替代,咱們這一行,本來就是泡沫,我們必須要在泡沫破碎之前,發展點別的業務。」
他的想法是……物管。
「輕資產,好進入,而且毛利率高。缺點是……得先找個合作方。咱們沒有品牌,沒法做。」
別人倒是沒提什麼反對意見——在諮詢這行做過幾年的,對現在的市場環境心裡都有數。
然而,談吉祥不太同意。
「我明白你擔心什麼,小珩,但有一點你有沒有想過,你說做物管,ok啊,但你做過嗎?誰都沒做過,咱們在座的這四個,都只做過金融這行。你覺得金融是泡沫,可現在泡沫既然還沒破,就……」談吉祥話說得挺直接,「別杞人憂天了。而且咱們這才剛起步,你就想著轉型,步子邁得太大了。」
嚴以珩細細解釋道:「我沒有說現在就要做,我只是有這個想法,至於能不能成、怎麼做,這些都要慢慢考慮。我的意思是——」
「既然慢慢考慮,那就到時候再說吧。」談吉祥打斷道,「我覺得我們現在,首先還是要站穩腳跟。」
談吉祥這個人是這樣的,性子急,有話就說。兩人話趕話說了幾句,居然有點要吵起來的意思。
最後蘇筱看不下去了,說:「這樣吧,我們今天肯定是討論不出個所以然的,大家回去都慢慢想想,這不是一天、一刻就能做出決定的。」
說罷,他又看看談吉祥,沒帶什麼情緒地說了一句:「別人說話你不要總是打斷。」
談吉祥火也上來了,看了他一眼,說:「我表達我的看法也不行嗎?你別一看以珩說話你就護著。」
「談吉祥,」蘇筱沉下臉,「工作上的事有分歧很正常,你不要帶著個人情緒。」
「我有個人情緒?」談吉祥蹭地站起來,「我有什麼個人情緒?!」
最後,這通討論自然是不歡而散。
嚴以珩省略了中間的過程,只簡單跟滕酩說了幾句:「意見有點分歧,煩。」
滕酩也不是做生意的人,對這些既不懂,也幫不上忙。
「難怪這兩天總覺得你特別累。」他用手背碰碰嚴以珩的臉,溫聲安慰道,「別煩,總有解決辦法。」
離開病房之後,滕酩左右看看,找了個無人注意的角落,輕輕親了親嚴以珩的眼睛。
「別煩,你看你這兩天,都憔悴了。」他捏著嚴以珩的手,低聲說,「這兩天我都請了假,你那裡忙不過來,就別往醫院跑了。來回折騰,太累了。」
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