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也差不多吧。”
娘就盯盯地看着他,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要是总这样下去,那就只能吃钱了,钱可是不顶饿的。”
娘的一句笑话,让他愣了半天的神。
是的,家乡变了,变得从来没有过的富有,人们的脸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喜气洋洋,在这历史性的变化中,都说他是立了功的,他拖着一条从战场上拣回来的瘸腿,在乡亲们的支持下,修路找矿,招商办厂,二十几年过去了,这个河西村成了全省乃至全国都有名气的富裕的乡村。
龙保平越是在重要的历史关头,越是想着过去的日子,越是思考这些年是怎样走过来的。他的烟吸得很凶,他也知道这对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好处,可他就是改不了,也不想改。
他掐灭了一支烟,转过身又燃起一支放在嘴上。
,!
思考是痛苦的,思想者那凝重的表情往往就是痛苦的化身。
现在谁也知道,人们的日子简直如同一个帝王,可他总是忘记不了,小时候那吃过糠,咽过菜的光景。他现在想起来,那时的野菜那股香甜的味道。那时,天一亮,娘就把他喊起来,带着他的弟弟妹妹们去剜野菜。他是家里的老大,活干的自然就多。爹的少爷气派永远也改变不了,他简直不记得爹在给了他们生命之后,对他们的人生发挥着什么作用,甚至连一顿饱饭,都很难送到他们的口边。
那时似乎总是缺少吃的,他从部队转业回来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一定要让大家吃饱饭,而不仅仅是他自己。娘的能干是他永远也忘记不了的。
那时的情景,那时的梦啊,那时的天是那么蓝,水是那么清,没有污染,到处都是清澈的,干净的。虽然粮食缺乏,可到河水里随便就可以摸到虾,捉到鱼。
如今的家乡富裕了,人人的家里有钱了,可是,小时候那蓝蓝的天,清清的水,在什么时候就不见了呢?
这些年,他除了给村子里积累了财富,给人们的口袋里装了钞票,还干了什么呢?
不久前,他在参观那些虽然经济上去了,可污染把多年的积累又吃光的南方的许多城市时,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他的家乡是不是也会这样?
他知道自己家乡的情况其实一点也不乐观,甚至问题还相当严重。
这样思考着,他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眼下,他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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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龙保平的心突然一激灵,他猛地感到,妈妈无意中说的那句话,其实并不简单,并不是随便那么一说的。妈妈的话里一定是有着一种特殊的含义,妈妈只是不想对他说得那么明白。
妈妈是要照顾他这个当村支部书记的面子。
他这个村的支部书记,是个全国有名的书记,虽然没有行政级别,他的名气可是响当当的,在相当一级的领导眼里可是挂了号的。
他是个正团职转业的荣转干部。如果不是在战场上断了一条腿,他的前途是未可限量的,因为有人早就在重点培养他。
谁都得给他留点面子,他也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长了些脾气。
这个老太太!
他感到后背冒出一股寒气。
他真的十分佩服他的老娘。
对于龙家的历史,他知道的并不多,他觉得也没有必要了解这些,可近些日子,由于张罗给老娘过生日,他就了解一些片段。
他觉得自己的祖上不简单,自己的老娘更是不简单。
自己也许就是继承了老娘要强的心性,不服输的劲头,才有今天的一切。
龙保平知道,现在的龙老太太,那时还叫仙桃的妈妈嫁给爸爸,也就是龙家三少爷,整整几年没有怀上孩子,怀上他这个当老大的那年恰好是四九年。
那时生的孩子都叫建国什么的,可他的妈妈就说:“我为什么要和你们一样,我叫他保平怎么的?保平,不就是保卫和平吗?”
他可以想象,妈妈对他仅仅做了一次描绘的几十年前龙家的气派,那朱门大院,那琉璃屋顶,那成挂的马车,那出门时前呼后拥的场面。这样的辉煌是应该写进家史中的。他知道,这样的一幕幕情景,象征着地位和富有,娘的心里从未忘记过,甚至越老越记得清楚,越老越想着过去。
他是和新中国同龄的一代人,他热爱这个国家,可是他又受到过不公平的待遇。他曾经恨自己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出身。
曾几何时,那种以阶级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