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讓江溺看出來,也不能讓他抓到他的軟肋。
顧池偏頭咬著牙道:「你死了又怎樣?我失去的東西你能還給我嗎?所有的美好都被你埋葬在了地下,為什麼還不允許我去把它們找回來?看見我痛苦,你很得意是不是?畢竟你不是我,你永遠也無法體會此間萬般苦楚……」
他說著,不知怎的就哽咽了,那一剎那好像所有的痛苦都被揭露了出來,他所逃避的一切迎面襲來打得他措手不及。
母親的死……毫無希望的未來……
江溺沉默了很久,顧池也沒再說話,房間裡面一時間針落可聞,彼此清淺的呼吸都能聽見,胸腔裡面狠狠跳動的心臟大概就是他們最清晰的聲音,那樣狂熱又痛苦,糾結並複雜。
兩個人之間的糾纏得失大概是一輩子也還不清了。
不知道過去多久,久到顧池甚至開始神志不清的時候他才感覺到江溺握著的他的手放開了,黑色的□□在房間裡昏暗的燈光下泛著不符合的暖黃,直直掉落在地上,留下一聲悶響,也讓顧池回過了神,他轉頭去看江溺,僅是一眼就驚得動彈不得了,更遑論把被他抓在手心裡的手拿開。
無法無天叱吒整個南陽的江家少爺,這麼矜傲張揚做什麼都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個人,在人們眼裡大概是無敵的,好似一個沒有喜怒哀樂的冰冷機械。可就是這樣輕狂囂張的他,此時抓著他的手,低著頭,冰涼的額頭抵在他手背上……哭了。
他甚至能感受到他身體輕微的顫動。
很久以前顧池曾經也和別人一樣,認為江溺是個無情無義的怪物,表面散漫慵懶,實則囂張病態。
他對顧池造成的傷害更是數不勝數,他趕走他身邊所有人,就為了把他留在身邊。所以顧池以前以為江溺對他的喜歡不過是一時興起,不是那種真正意義上的喜歡,是主人對寵物的喜愛,因為只有寵物才會落在人的手裡任人擺布不得其身,於是顧池厭惡他討厭他恨他,一直期盼著江溺能早點把他丟掉。
可是慢慢的他發現自己理解錯了,江溺不是對他一時興起,是真的喜歡他,是那種極度偏執又病態的喜歡,病態到不擇手段把他留在他身邊,清除一切可能對他不利的障礙,讓他這輩子都只能依賴他,可這比前者更可怕。
他倒是寧願江溺玩弄他,也不想被這種愛束縛,以愛之名的折磨才最令人崩潰。
但漸漸的他又發現江溺好像不是那麼壞。
那天晚上自己喝醉酒的記憶在之後漸漸回籠了,也正因為想起了一些,所以顧池才覺得驚訝,自己那麼無理取鬧,推他打他拉著他上上下下跑,他卻拿出了自己這輩子的耐心跟著他瞎走,他要的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他都給他買,童裝玩具還有那輛至今仍收在雜物室里的小型汽車,他罵他「神經病」他還跟自己說「對不起」,他陪著自己胡鬧陪自己演戲,卻沒有趁人之危。
那種□□,江溺只對他用過兩次強,還有一次被下了藥迫不得已,另外就是那晚上吃小寒的醋,他背受傷了以後他自責的不敢見他,卻再也沒有對他做過這種出格的事情。
顧池不否認自己對他的厭惡與痛恨,卻也無法忽視他的好。
當江溺溫熱的眼淚落在他手背上的時候,顧池鼻子瞬間酸了。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不甘以及痛苦都如潮水般撲來,他努力壓抑著多天的情緒居然在江溺的影響下隱隱崩潰,顧池只能竭力忍耐。
他不明白江溺為什麼哭,明明最痛苦的是他為什麼還要用眼淚博取他的同情?
偏偏顧池最吃這一套。
「小池……我,我不能沒有你……」江溺哽咽著,像個求糖吃的孩子一樣把臉埋在了他掌心,更多的淚珠落在他手上,卻滴進了他心裡。
顧池咬著牙沒說話。
「我不能失去你了……我總是什麼都做不好,做不好想做的事,愛不好想愛的人,也留不住你們……」江溺聲音發著啞,雙肩微微顫抖。
這是顧池第一次看見他哭,高高在上的貴族公子,聞風喪膽的南陽撒旦,原來也會有眼淚和說不完的委屈。
再轉念一想,江溺又有什麼特別的呢,他明明也只是個高中生,甚至比他小,為什麼卻會變得讓人忘了他少年的身份?反而是眾人心中磨牙飲血的怪物?
顧池徹底說不出話來了,他怕自己一開口,那泄洪似的情緒就會把他撲得狼狽不堪,反而叫江溺看到他的懦弱。
「小池,有時候我也覺得活著挺沒意思的,在遇到你之前我不止一次的……想過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