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池很喜歡,鐘錶會讓他真切的感受到生命的蓬勃。
還有十秒。
還有十秒,這個讓他守了十八年的光驟然消失的年度就要徹底消失在時間的洪流里,就和歷往數年一樣,慢慢的慢慢的淡化於歷史長河,即使還會有人對它記憶深刻,或狂喜或痛恨,它都將不復返,拿走了的不再歸還,贈予過的卻不確定會不會收回了。
凡事都有期限不是嗎?
……
「我對你的喜歡永遠沒有期限。希望新的一年,你對我的恨能減少一些。」
江溺帶著虛弱的笑意望向窗外漆黑的夜幕。
「我永遠,最喜歡你了。」
……
「我永遠,不想再企盼什麼了。」
只願生命快些走到盡頭,這無休無止的折磨終該有個結果。
如果結果是死別,他也樂意且坦然。
「五,四,三,二……一。」
來吧,新年。
「砰——」
煙花在夜空炸開,那燦爛而嬌艷的煙火猶如千萬朵盛開於宇宙長河中的鮮花,斑斕的色彩將南陽的天空染成了一片餘暉,花瓣如雨般傾灑向天地,又轉瞬逝於夜色之間,他的絢麗似乎就是如此短暫,短暫到去追溯也無疾而終。
它給了世間一場盛世美景,卻張開雙手,將自己化作漫天大雪,那一地的冰涼是它的殘骸,人們踐踏它於足下,因為人們不知道他們腳下那滿地的破碎是他們也曾可望而不可即的絢爛。
美好短暫如斯,人生亦如是,只是煙花好歹有過萬人之上,而有的人一輩子庸庸碌碌,為了名利與欲望、金錢和權勢壓折了自己的肩膀。
少年與怪物之間隔著一堵牆,也橫著溝壑萬里與遍野荊棘,他們註定無法相近,兩個世界的人又怎會心心相惜?
怪物的霸道與病態最終還是將少年推的更遠。
這場煙火越燦爛,那煙火里暗藏著的浪潮便越洶湧,洶湧到衝垮了城池,埋覆了萬物,世界都被籠罩在這虛無的溫情之中。
人們自以為窺見一隅浪漫,便拾得天上星掌中雪了。
這一年,他們隔著一堵牆,獨自看了一場寂寞的絢麗煙火。
……
付冬謹遵江溺警告,在新年初一的第一天沒有冒死前來,而是把莫宴書拿了出來墊背,但令他很奇怪的是莫宴書答應的十分爽快,居然連一點騷出格的要求都沒有,還真是令人意外。不過他也是等真正到了初一這一天才發覺莫宴書神色不太對,眼下有淡淡的清灰,明顯就是晚上沒睡好。
付冬一向不多過問他的事,一是兩人非親非故沒必要請問他,二是莫宴書涉及的行業保密性要求極高,他問了反倒跟去窺探機密似的。
畢竟莫宴書這人心比天高,輕易不會覺得慌,在他看來在沒有涉及到他裝逼的事那就都是小事,總之這人沒臉沒皮,只在工作上才會正經一二,所以莫宴書陡然的心情轉變就只能是因為工作了。
付冬最終還是沒有多問,任由莫宴書帶著顧星眠去了江溺家。
…………
如果不是車上還有小孩子,莫宴書這一路上肯定是飆過來的,他從昨天晚上看到那條簡訊起就輾轉反側徹夜未眠,寢食難安。
莫宴書不如付冬認識江溺早,也對江溺的童年沒有深入了解過,但是江溺的精神和身體狀況他卻比付冬了解的多,因為江溺更加信任他,不是說付冬不可信,可付冬畢竟只是個醫生,而他是國際專業級犯罪心理學家,江溺算是他的病人。
付冬是醫學高材生,臨床心理學沒修過多少,而江溺的內部偽裝比誰都牢固,他能看透江溺身體的外在問題,可是他不看透內部。
所以蘇憑川來了,蘇憑川是個專業的心理專家,只可惜也只是個心理專家,江溺問題不止於心理,還有……精神,這個莫宴書沒有和江溺明說過,他的心理治療也是從蘇憑川出現才開始的。
這個精神問題,影響到的不僅是他的行為和心理,還有身體。
他的身體,早就被蛀空了。
鐵打的身軀也招架不住常年的槍林彈雨,更何況江溺的身體早在童年時期就被葉袖清毀了。
只是莫宴書想不通這怎麼會突然復發。
復發?明明早就已經穩定下來了怎麼還會復發?
復發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之前的一切治療都功虧一簣,也代表江溺的身體正式開始分崩離析。
…………
顧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