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楝此时恨不得将自己分成几半,一面看顾华璎,一面见着瑰云,还有一面担心虞瑾,更有一面关注着阿婆和母亲。
可是,她只有一双脚,一双眼,只能跟着前面那侍卫,朝着城西出发。虞梓因为管着梧州大小事宜,暂时抽不开身,所以只能派了个侍卫带她去安济坊见瑰云。
安济坊,原本是梧州的一个富户出资建造的,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小孩,当然,那还是在梧州还未有移尸之祸之前。后来移尸之祸不断,几十年来,但凡可想办法离开的人都走了。剩下的要么是不愿离开故土的老人,要么就是连路资都筹不起的穷人。没了富户的支持,这里日益破败,后来变成了城中乞丐的栖身之所。直到前几日瑰云带着那些被移尸所伤的人移居到这里之前,安济坊在梧州城中无疑是“鬼屋”“穷窟”的代名词。
而此时,素楝就站在这鬼屋的门前。
门前挂着几盏灯笼,早已看不清楚原本的颜色,只是那经年风霜也未曾变形的轮廓,还依稀能看出来当年的繁华富庶。它们随着风儿轻轻晃动,发出碰撞的喑哑声音,仿佛在絮叨这些年的没落。
“素楝姑娘,这就是了。”那侍卫得了令,送到就折返。况且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这里终归都不是一个长期停留的好地方。还没等到素楝回头致谢,那侍卫的背影就已经消失了。
安济坊不愧称之为“坊”,这是素楝的第一印象。高高的围墙,气派的大门,那门口的铜锁已然上了锈,却依旧能看出来花纹的精致。那些高大的柱子,似乎从前是用过红漆的,柱子上似乎是刻着楹联,素楝仰着头认了好半天,才勉强认出来是“桑榆不老春常在,仁德普施恩广传”。
倒也是很贴切。
素楝上前敲着那铜锁,打破了沉闷的死寂。
开门的是一个小老头,花白的胡子,花白的头发,面容苍老而疲惫,只有那双眼睛,还透着些清明。
“你找谁?”他看起来十分戒备,“今日不接待亲属,夫人要专心治病。”他简单解释道。
素楝心下了然。
来这里之前,虞梓大致将情况跟她说明了一下。估计这小老头说的亲属,就是那些被移尸咬伤之人的亲属了。素楝是见过这种情形的,灵岛上本来还算通情达理的秦大婶,因着儿子得了不治之症,便怪到医馆的大夫身上,硬是拿着刀将人给刺伤了,最后蹲了大狱。
人总是不十分理智的,尤其是在自己心爱之人受到伤害的时候,但这也不是伤害无辜之人的理由。素楝心想,这一次,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护着瑰云。这样想着,便不由攥紧了拳头,连眉宇间也生出一股豪气来,只把那小老头吓得,连忙就要关门。
“不见不见,任谁来了也不见。”
“李神医,开门吧,不要紧的,这是我姐姐。”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老头转身,原来是夫人。
素楝的心慢了半拍,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抹绯红色的靓丽身影,然而随着门吱呀而开,眼前见着的却是一位略显沧桑的素衣女子。温柔依旧,却沉稳许多。或许是在人间待得太久,凡间岁月也浸淫了她原本不老的绰约仙姿,显得疲惫而憔悴。
但是依旧是她的妹妹,那光华身姿并不在皮囊,而在内里。瑰云站在那里,就像一块经过打磨的白玉,散发着温润的气息和令人安心的力量。
“瑰云?”素楝忍住眼泪,扑了过去。仿佛又回到那日在银霞谷,姐妹二人同看日落,同赏碧海。
可惜,从来系日乏长绳,水去云回恨不胜。
素楝明白,在她们二人之前,没有所谓的血缘,却有年少的真心。而她自己从来都不像是姐姐,从来都是瑰云安慰照料她的时候更多一些。
就像此刻一样。
“姐姐,”瑰云微笑着将素楝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过了好一会儿,李神医才试探的说道,“这个,夫人?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李神医你有话直说好了。”瑰云看着李老头那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由好笑。这个老头医术高明,又肯干事,唯一的缺点就是胆子太小了,见了生人便十分不自在。瑰云到这里好几天,才跟他熟络起来。能让他留在这里,虞梓是花了大价钱的。
“夫人,这个,不是我故意打扰二位,只是该给那些人送药了。”李神医总算将话说出来,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瑰云笑着点点头,牵着素楝往里走。这是素楝熟悉的场景,从前不知经历过多少次。仿佛这一生,她都是由这样的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