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油与缎子来,说是还有一份赏钱,叫你别记恨他,往后等太太气消了,没得还要你回去伺候的。”掏出一个橙色的包袱皮放在桌上,云珠不以为然的传达着贾宝玉的废话,当家太太断没有朝令夕改的,小少爷未免过于天真。
毕竟,当下都护不住,事后再怎么弥补也无法。
“说什么赏不赏?我怜惜他家大业大却无人交心,袭人虽处处好强,却是真心实意为他打算的,如今绛芸轩的丫头都散了,只怕多少人正暗自里高兴呢。”
“我得老太太疼一场,宝玉待我也没话说,他也有自己的苦衷罢。原以为能一直伺候他,也算还了老太太的恩情。可如今我这样……无以为报,只得为他多做几件衣裳了。”
晴雯脸色淡淡的,轻描淡写间活脱脱就是不舍旧主的模样。
看着明显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云珠,晴雯微微一笑,问道:“带这么多东西,内门子里也不派个人来送你?”
云珠正被晴雯一番坦白惊得不知所措,晴雯从来都是掐尖好强的,处处不肯屈于人下才是她的本色,如今这样萎靡,只怕针线房的日子过得也不顺心。
脑海里又想起病补雀金裘一出儿,更兼明了晴雯对贾宝玉的心迹,此刻不由得一个激灵,强打精神笑吟吟道:“二爷派我去庄子上给袭人送些东西,接应的婆子在二门上等着了,就没叫人折腾。”
晴雯垂了垂眸,藏起一半情绪。
去给袭人送东西?
“正好儿,我也要去绣坊看看新到的花样子。”
见云珠不语,晴雯故作冷笑一声:“怎么,如今不住一院子了,连你的车也搭不得了?”
云珠顿时瞪眼:“我何曾说过?”但见晴雯憋笑的脸,她立刻反应过来:“好呀!你又戏耍我!今儿可别想搭我的车了!”
说着,拢了七七八八的物什,作势就要往院外走。
午间的日头正盛,马车上云珠托着腮,随着车子左摇右晃,额上的细小刘海儿也一抖一抖的,忽然问了句:“你是想去看袭人的笑话罢,什么花样子需要到城外来看?”
眼下马车已出了城门,再有两刻钟,便能到袭人所在的贾府田庄,而晴雯丝毫没有下马车的意思。
晴雯放下马车帘子,对着云珠耸耸肩,再看赶车的马夫寡言的样子,只捂嘴笑道:“胡说什么!大姑娘就要回来省亲了,自然要做些宫里见不着的花样儿,你想,富贵窝里看遍了的人,乍一见乡间野趣,岂不是又显着我十分能干了?”
显摆完自己,还不忘倒打一耙,“你也别只顾着憨玩,咱们约好的,每月送我四张花样子,重复的我可不要,上回那蛐蛐儿就画得和先头的蝉一般模样,莫不是唬弄我吧?”
“谁说的,那样珠圆玉润的画法,便是猪也能画得和人似的,你怎么能说我的蛐蛐儿是蝉?”云珠柳眉倒竖,忍不住出口辩驳。
眼见云珠闹腾,晴雯忙转移话题道:“哎呀猪也好,猪也好,咱们且先去瞧瞧袭人,再去看看猪如何?”
两人到庄子上时,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云珠拿着贾府的外出腰牌同守庄的人见过了,才被引着入内。
“老太太差人打过招呼,说袭人姑娘是来庄子上休养的,平日里咱们并不去打搅,喏,前头那个院子就是了。”
引路的姑娘是庄头家的子侄,生得矫健可爱,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一条红头绳稳稳地扎了两个鬏儿,言谈间一派光明磊落之相。
晴雯呵呵的笑着,虽然没有呼朋唤友的亲近,显然也是十分喜爱的样子,于是边走边拍了拍那丫鬟的肩膀道:“你这个袭人姐姐,每日里都做些什么?”
“头两日袭人姐姐只是关起门在屋里不知道做什么,这几日倒是开朗许多,只是她不喜欢我们同她玩,我也不知道她每日里在做什么。哦,对了,袭人姐姐有个哥哥,隔三差五便来送些玩意儿,或是衣衫零嘴,或是日常用物,真叫人羡慕呀,我哥哥就只会抢我的糖葫芦!”
小丫头掰着手指头,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一场大型控诉会,逗得云珠捂嘴直笑。
只是笑过了又有些忧伤,这样大的田庄,就是这小丫头一家守在这里,底下那些佃户都要对她家恭恭敬敬的,这日子可比贾府要逍遥多了。
果然,没几步就到了袭人住的院子前,远远瞧着气派,可近了才发现不过是一间一进的小院儿,东西四下加起来也就四间屋子。
晴雯见了不自觉露出惊诧的神色,挽着云珠的胳膊,低声道:“先头我还嫌绛芸轩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