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這一次,他不僅被傷了心,也失去了一部分走下去的信仰。
當然,作為一個成年人,他有工作,有責任,有各種卸不下的擔子……個人的情緒波動只能夠默默消化。
可有些東西越是掩蓋下去,愈是陳年發酵,腐爛成疤。
他用了很長時間,嘗試了很多方法……他輾轉於最危險的地方,他連軸不停地給自己排滿手術,他風流放蕩得過且過……然而,並沒有實際用處。當他親眼目睹親人遭遇慘劇,自己躺在病床上萬念俱灰,誤以為心跳不會再有波動時,肖繼明出現了,他發現,自己還是放不下恨意。他大概恨的也不是這個人,而是自己無處安放收不回又送不出去的一顆心。
他這半生以來,被外公外婆養育長大,由於巨大的年齡鴻溝,很早就擔心他們的離去。他渴望父母的關愛陪伴,他原諒、接受、追隨,他與自己和解,可依然留不住。
他愛過,恨過,追求過,放棄過,最終孑然一身。
可就在當下,此時此刻,另外一對令人艷羨的同性情侶的婚禮上,他毫無預兆地放下了。
南弋本性豁達,不是個愛鑽牛角尖的人,不然連番打擊下來,哪還能好人似的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
覺察到自己心態的變化,他先是感到訝異,隨之釋懷,好像壓在心口太久的大石頭被氧化風乾,某一個不經意的瞬間,驟然成灰。只是他不敢去確認,這樣的質變,是因為時間的作用,是見到許清荎之後感同身受地理解……還是另一個人給了他曾經求而不得的篤定與勇氣,哪怕他已然錯過。
南弋沒有再進入會場,而是通過戶外大屏觀禮,之後,提前離開。他給吳樂樂發了一條信息,交代了一下。莊園的服務配套完善,他隨便找了一個服務員幫忙,就有古董電瓶車將他送到莊園外的馬路上方便叫車的地方。
南弋直接回家,簡單收拾了行李。他第二天要出差到首都,與衛健委的相關工作人員一起迎接考察團。陪同專家們完成前三天的會議交流,然後再帶隊返回本市,繼續其他參觀和科研流程。
溫格爾教授作為此行最大咖位的貴賓,備受矚目。然而老頭出了名的醉心學術,性格孤僻脾氣古怪,人盡皆知。所以,他要求自己的行程脫離大部隊之外,私人飛機往返,無需接送,無人提出異議。畢竟,他能同意出席考察,已經超出主辦方的預料。
私人飛機準時停靠在機位上,當溫格爾教授和自己隨行的兩個助手出現在通道出口時,南弋硬著頭皮揮了揮手。年輕的助手,也是南弋讀博時實驗室的學弟威廉看到他,興奮地衝上去擁抱。而倔強地老頭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快步走過,不屑於施捨半分餘光。
威廉無奈地聳了聳肩,指著教授背影,用他蹩腳的中文提醒,「還在生你的氣。」
南弋無奈地苦笑,兩個人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溫格爾根本無視南弋開來的車,徑直上了助理定好的商務車,後邊還跟著一個貨車,單獨運送他攜帶而來的設備。
威廉為難地瞅著南弋,南弋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吧,不然老頭脾氣上來了,你也得被扔下。」
他目送兩輛車離開,也轉身開車跟了上去。將他們護送到酒店,確認入住沒有問題,南弋跟威廉打了聲招呼,讓他們早點休息,就離開了。長途飛行耗時耗體力,今天不是談話的好時機。
接下來兩天,考慮客人調整時差的需求,會議日程安排得較為鬆散。溫格爾教授除了要出席最開始的歡迎儀式,並在之後的論壇現場發表講話之外,還有幾項私人行程。威廉自作主張把老師的詳盡日程表發給了南弋,南弋挑了他們在首都逗留的最後一個晚上,敲開了酒店套房的房門。
是威廉給他開的門,這個套房裡有兩間臥室,一個書房,一個客廳。他陪教授住在這裡,另一個助理住隔壁。威廉朝門虛掩著的書房努了努嘴,自己轉身回了房間。
南弋在客廳里站了一根煙的時間,然後敲了敲門,不等裡邊應聲,大概率老頭也不會應聲,他厚臉皮地及推門走了進去。
「profesr。」南弋稱呼。
比他預計的情況好了很多,老頭沒繼續晾著他。溫格爾教授重重地「哼」了一聲,隨即放下手裡的文件,抬頭打量他兩眼,操著發音標準的京腔揶揄,「果然這裡的水土養人,沒良心的白眼狼也過得不錯。」
教授的父親曾做過駐華大使,母親是通訊社的記者,他的青少年時代在中國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緣由,在回國讀大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