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挺健談,走到門口一指,「防盜門都是他換的,應該也是打算長住吧。對了,密碼你之後可以自己改……」小伙邊說邊打開包,尋找記著指紋鎖密碼的紙條。
「滴」的一聲,隨著邵禹輸入六個數字,門開了。小伙懵了,「你……這……」
「之前的房客是我的……朋友,」邵禹平靜道,「我來過。」
「哦,怪不得……我說呢。」小伙恍然大悟,當即為邵禹不看房子就交錢的行為找到了理由。幹這一行的,善於察言觀色是基本技能。「這是備用鑰匙,您在這兒簽個字。沒什麼問題的話,我就先走了,您有事兒隨時喊我。」小伙直覺,邵禹不是那麼希望別人跟他一起進去。
邵禹推開房間的門,一股熟悉感撲面而來。南弋生活簡單,當初住進來的時候幾乎沒添置多少物件,頂多就是在陽台搭了個小架子。如今搬走了,除了衣櫃空了些之外,一切如常。
邵禹踱步到客廳,推開通往小陽台的門。架子還在,可一應植物不知是因為自然地挺不過冬天還是被人為地清除了,總之除了一小盆自生自滅的仙人掌之外,別無他物。
邵禹把這一小盆頑強的被遺棄的綠植轉移到客廳里,與之對視良久,頓生同病相憐之感。
房子在交接以前被妥善地收拾過,不需要大規模清掃,只是空閒了些日子,積灰不少。邵禹掏出手機擺弄外賣軟體,收貨地址是收藏過的,不用重新輸入。他買了幾樣清潔用品,照例加了紅包,不出二十分鐘就送了過來。
邵禹脫下外套,取出隨身小箱子裡的家居服換上,隨即把新買來的抹布在盆里洗乾淨,開始逐個房間清理。擦乾淨灰塵、掃地拖地,然後又單獨把廚房和衛生間打掃一遍,不知不覺兩個多小時就過去了。
邵禹得有個十年八年沒自己動手做過全套的家務,手上逐漸從生疏到熟悉,額頭冒出薄汗淋淋,在供暖期尾聲,倒也沒感覺到老房子的潮濕陰冷。
他打掃完畢,換上自己帶來的床單、被套、枕巾,又去洗了個澡,重新換上衣服,才珍而重之地躺到床上。可惜了,所有的味道都是他帶來的,邵禹深呼吸了幾口,覺得自己既沒勁又像個變態似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從床上爬起來,把箱子裡餘下的衣服和私人物品擺放到位,隨後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擺弄手機。
他翻著附近能點的外賣,下意識地猜測南弋會喜歡吃哪家。翻來翻去,又懊喪地倒扣上屏幕。他努力回憶之前和南弋一起吃飯的經歷,除了得出對方似乎不挑食這個結論之外,一無所獲。
邵禹被自己氣笑了,他當初是怎麼好意思表白的?就他這自我感覺良好的水準,被拒絕得一點兒也不冤枉。
邵禹住南弋住過的房子,按他的作息晨練,吃他習慣的早餐……以往如果有一個人跟他說,未來他會像小說里的戀愛腦白痴一樣做類似的事情,他大概會建議人家去精神科做檢查。可事到臨頭,他做得自然且甘願,只因為這樣能讓他的心靜下來一些。
在得不到音訊的時日裡,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彌補自己缺漏的功課。
他也和樓下賣水果的阿姨聊天,聽阿姨遺憾地抱怨,南醫生怎麼說走就走,請他幫忙開藥的錢還沒來得及送過去。
樓上的大爺半夜犯病,家屬在樓道里一吆喝,他幫著左鄰右舍一起給抬到醫院裡去。大爺的老伴不無懷念地念叨,「之前南醫生在的時候,小打小鬧的病症,都不用送過來。」
邵禹逗過樓下的狗,餵過小區的流浪貓,給旁邊鄰居家的小孩講過數學題……在日復一日的煙火中,他終於漸漸理解了南弋說過的那句——「幸福來自於滿足,不來自於完美。」
他放慢了腳步,但絕對不可能放棄尋找。在南弋醫院同事那邊沒有收穫,邵禹又輾轉聯繫了一面之緣的劉哥,約見賀愷正趕上對方出國考察,他甚至找關係要到了肖繼明的郵箱地址,就連南弋在酒吧認識的那個大學老師也沒落下……經歷了屢次懷揣期望到一無所獲,漸漸地倒也心平氣和。
只要他找下去,找到人只是時間問題。
而他一定會找下去。
但找到了又怎樣,他還有機會嗎?邵禹很少去仔細思考這個問題,他不得不承認,人生中很多事情是沒有辦法去按照計劃掌控的。
感情也好,緣分也罷,他像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力不從心。
終於從賀愷那裡得到一點啟示,但邵禹沒有急於確認南弋是不是回歸了「無國界醫生」組織,這並不影響他接下來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