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邊騁對邊策說:「這姑娘怪得很。」
邊策沒搭腔。他知道,她是心生挫敗了。
一個月前,他在孫之淨那兒瞧見她的車了。她坐在車裡,看著那片工地發呆,身邊空無一人,她眼睛裡那點情緒終於不再像是清晨的霧氣。
那一刻她反而是鮮活的。
她守著那麼大的家當,就此躺平,這一生會安樂無虞。可她受勤奮且樸實的父母影響太大,心裡暗藏一份抱負,她知道她必須還要往名利場裡踏。
她懊惱的是,她自己也知道,現階段的她像只無頭蒼蠅,只會耍些連她自己都瞧不起的小聰明。
學習自洽的階段,總要被外部世界消磨點什麼。
他讓邊騁帶她玩兒,不全然是衝著老太太那份交代,還因為他生了幾分好奇心。
他是個在被外部消磨時,擅長搭建新防禦體系的人,令他好奇的是,他發現姜辭骨子裡跟他有幾分相似。
他跟姜辭是全然不同的兩種環境裡滋生的產物,相交的某些特質會吸引他去追根溯源。
第6章
姜辭又約了徐太太兩回,徐太太都以事務繁忙為由拒絕跟姜辭見面。梁子淳的簽名照徐太太倒是記得,托徐翊寧帶給姜辭,還不只帶了一張,而是帶了七八張。
一張是珍貴,多了就顯得廉價了。徐太太簡直把打發「土包子」的這點心思擺在明處。姜辭寬慰自己,如今欠錢的才是老大。
學費退不回來,借出去的債也要不回來,連這些雜事都辦不利落的姜辭,又一次把邊策送的那幅《清心決》翻出來看。
還真是好東西,姜辭越看越清心寡欲,心氣兒變得寡淡之後,她決定學一學「高人們」的作派。
這天邊策收到姜辭的微信,姜辭發來三所高校的金融管理研修課,請他幫忙做選擇。
姜辭:您要是覺得我目前的能力聽這些還很吃力,也請您直說。
真會給彼此找台階。一天後,邊策回了個地址給她。
姜辭一看名字,該是個雅致清韻的地兒,問:需要穿的很正式嗎?
邊策:隨意。
確定赴約的時間後,姜辭又問:您會帶其他女伴嗎?
半晌後,邊策正兒八經地回:帶,要不你別來了吧。
多此一問,姜辭是故意的。她逗他,是以為他壓根懶得搭理她。
徐翊寧的消息發晚了,他同一天晚上有演出,邀請姜辭和姜辭的朋友們去看,姜辭已經先約了邊策。
姜辭客套:「我忙完要是你演出還沒結束,我就過去。」
徐翊寧的語氣非常失落:「真不能推了你那邊的事嗎?這場是今年最後一場了,你還沒看過我在台上當男主角呢。」
那你先讓你姑姑把欠我的錢還了!姜辭這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對徐翊寧生了厭倦的心。
皮相再好也不值當了。她看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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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邊策的約前,姜辭做了些功課,最後穿了得體的日常裝。
去的路上就開始下雨,她沒帶傘,想著到了停車場,跑兩步,估計也淋不了多濕。可當車駛入停車場時,忽然暴雨如注。
餐廳離停車場最近的位置都有三十來米遠,還要經過一小片竹林。姜辭算是寸步難行。
她想在網上搜餐廳的電話,打電話向工作人員尋求幫助,但別說電話了,她竟然連餐廳的名字都搜不到。
折騰了會兒後,她看了看約定時間,還差五分鐘就要遲到。最後,她心生一計,從后座去後備箱裡翻出一塊露營時用到的天幕。
邊策撐著傘站在廊下,淺灰的衣衫跟被淡墨潑開似的,跟身前身後清雅的景致幾乎融為一體。
看見翠色的竹林里出現個裹著麻布的人兒,他輕蹙起眉心,抬腳下了台階。
「您在等我?」除了鞋襪,姜辭哪兒都沒淋濕。她摘了身上的東西,自個兒先感慨好在形象還在,「差點兒就要給您丟人了。」
邊策這才看清她披在身上的是一塊天幕,很大,濕透後就更重了。他本想問她為什麼不給他打電話,請他去接她幾步,瞧她一副沒所謂的樣子,便什麼也沒問。
兩人走到廳里,姜辭又問主動他:「邊先生,如果我剛剛打電話給您,您會去接我嗎?我是說您自己去,不讓這裡的工作人員幫忙。」
她對邊騁直呼其名,卻對他一口一個「邊先生」,一口一個「您」。
「你覺得呢?」邊策覺得這是無意義的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