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則權能做到嗎?他能做到我這樣嗎?」
裴硯青沒有要她回答。
他苦笑了一下,又低下頭,摩挲著自己無名指上的銀戒。
「……我偶爾,偶爾會覺得你有那麼一點點愛我。」
一陣風拂過櫻花樹,幾片瘦弱的花瓣飄搖著掉在泥里。
這麼快,花期就要過了。
裴硯青轉過頭,臉上掛著還濕潤的斑駁淚痕,盯著聞鈺的眼睛,掙扎許久,嘴唇張了好?幾次,才?堪堪問出?口:「……有過嗎?」
你愛過我嗎?哪怕是?一秒鐘?哪怕是?連你自己都不夠確定?的一秒呢?
聞鈺看見他那哀慟的眼神?,呼吸被迫停滯了一瞬,她知道裴硯青努力在漩渦里找根浮木,但?她真的、真的沒有辦法回答。
她被某種東西觸動了,但?她沒有能力分析自己的心裡的波瀾。
她只是?沉默,沉默到裴硯青以為她是?在可憐他,所以才?遲遲不搖頭。
他最後只能頹廢的收回視線,眉眼低垂,低啞的說:「我知道了——」
突然,萬物俱寂,裴硯青的話被打斷。
聞鈺伸手撥掉他頭上的那片櫻花,湊過去吻他。
「……」
她唇上的溫度不熱,是?溫涼的。
裴硯青在間隙里低喘了一聲,張口想?問她這是?什麼意思,但?聞鈺嚴絲合縫地侵占了他的唇瓣,不給?他留任何餘地,他沒有問出?口。
他對自己感到絕望。
因為他明知這個吻什麼都不是?,像個三?等獎的贈品,但?他依舊無比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聞鈺舔舐掉他唇上的淚,然後和他舌尖交纏,真正的愛人那樣。
她的溫柔那麼殘酷,但?裴硯青拒絕不了,他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回應的有點暴力,在愈加錯亂的呼吸間抵死?纏綿。
這個吻實在太苦了,比世界上最苦的杏仁還苦。
他的眼淚又開始泛濫成災。
唇齒間的水聲里,裴硯青輕皺著眉,在喉嚨里微弱又艱難地嗚咽。
這分明是?他一直以來渴求的親密,他夢裡的聞鈺都沒有現?在這個溫柔,夢裡都沒有這樣炙烈的接吻,在她的學校,在長椅,在動漫里那樣的櫻花樹邊,在太陽光暖洋洋的午後,沒有人打擾,仿佛整個世界上只有他們。
不該哭的,因為這已經是?聞鈺能給?出?的,最好?的了,沒有更好?的了。
他什麼都不想?了,拼盡全力把這個吻無限延長。
地球在自轉,每天都有人抱怨花期短暫,但?在必將消逝的春天裡,他們忘記時間,吞噬掉彼此的喘息。
不管之前有多少不堪和試探,有多少陷害和拉扯,不管這場婚姻是?不是?從開始就錯了,現?在這一幕,不需要質疑,這就是?愛情。
這怎麼可能不算愛情?
聞鈺還是?少女?,裴硯青還尚且能拽著自己青春的尾巴。
這是?只有在這樣的年?紀,才?能給?出?的感情,無法復刻,轉瞬即逝,伴隨著春天就消亡。
下個春天,身邊就不是?這個人了。
就是?認清了自己註定?是?過客,才?能奮不顧身,才?能邊哭邊接吻。
裴硯青捨不得,為將來的難測,就放棄這一刻。
他們其實不是?缺乏關於對方?的理解,哪怕婚姻是?塑料的,但?到最後要結束的時候,他們有種心照不宣的彼此縱容。
聞鈺一直在教他放手,這一刻好?像觸碰到了愛,裴硯青一直在教她愛,直到這一刻才?學會放手。
這個彼此交換的烙印,刻的很深,很多年?後都忘不掉。
愛一個人,愛到無能為力,愛到最後變成鬧劇,愛到終於知道自己該鬆手,算是?愛到盡興了嗎?
盡興了,也?全盤皆輸了。
孤注一擲的勇氣全部燒成灰了,跳樓這樣的蠢事干不出?第二次了,這樣的愛這輩子也?沒辦法再給?另一個人了。
你愛過我嗎?
庸俗的問句,裴硯青得到了答案,一個意味不明的吻,類似肯定?的回答。
吻到快窒息,聞鈺先撤開,她沒有想?到,裴硯青會哭的比親吻之前還慘。
「……疼嗎?」
聞鈺的指腹擦過他被牙磕到冒血的下唇。
裴硯青搖頭,抽泣了一會兒,哽咽著說:「聞鈺……你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