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湯麵就這麼伴著她時不時的淚珠吃完見底,連浮在表面的蔥花都吃得一乾二淨。
該說不說,池煜這碗面做得還是很出乎她的意料,是真的很好吃。
視野里出現一張紙巾,長指夾在兩側,她抬眼看他,池煜沒什麼別的表情,只淡淡地又往前伸了點手,下巴微仰。
「擦乾淨之後不許再哭,否則…你知道的。」他伸手點點她的胸口,眉梢一抬,浮起一絲混不吝的氣息,仿佛前面那個溫和的人只是一個假象。
果然,這樣的他,才更真實。
見她果真被嚇住,池煜心裡發笑,也就這個能嚇住她了。
「商量一下正事兒,既然被趕出來了,那你住哪裡?」
「住校,我周一去找老師提交申請就好…」
眼見著他眼神越來越沉,最後單手撐著額頭的手也收回,一把握住她的椅子,刺啦一聲,扯向自己,許霧手裡捏著紙巾,說話的聲音愈發小,最後連尾音都沒了。
「周一提交申請,先不說學校里批下來要多久,光是一個家長簽字,就能把你攔住。」他一步步給她分析,掌心發力,把椅子再次拉近自己。
「家長簽字我可以…」
「自己簽?許霧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腦子這麼不好使呢?」
許霧深吸一口氣,她明白他的意思,抿緊唇,一下子推開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腦袋,想都不想,就開口。
「難不成讓我住在你這裡嗎?」
池煜不答,忽然站起身,轉身走向臥室,她聽見一陣翻找的聲音,他走出來,啪的一聲將臥室門大力合上,震得許霧一抖,手指扣緊桌緣,有些莫名地看他。
啪嗒一聲???,一個銀色的金屬從空中被拋過來,掉到餐桌上,直直劃到她的面前。
是一把拴著橙紅絲線的銀色鑰匙。
「去這裡住。」池煜走過來坐下,在她拒絕之前開口,「是我媽以前的房子。」
「張姨的?」
「嗯。」池煜拉開椅子重新坐下,指著鑰匙,「等會兒我帶你去,月租省了,反正不缺你那點錢,就當是你幫我補課的報酬了。」
許霧伸手捏住那根橙紅的絲線,她知道池煜是想幫自己,又想到住校申請那些繁瑣的流程,她實在是不想再和舅舅一家打交道。
於是,她頓了頓,抬頭看他,最終緩緩點頭。
「月租不能這樣算,該給的我會給,你的補課我也不會落下。」
「隨你,那就這麼說定了。」
池煜伸手,翹起一根小拇指,許霧一愣,猛然想起那天在防震減災的帳篷里,自己朝他伸出尾指的場景。
「喏,用你的方法,信守承諾。」
她低頭,伸出尾指纏住他的,低低的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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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電話打來時,許霧正跟池煜一起坐在去那套老房子的計程車上。
街道兩側種著挺拔的松樹,綠化帶里有不知名的花,奼紫嫣紅地綴在低矮的灌木叢里,伴著綠意和一點零星的枯葉,秋意愈發濃,陽光溫和,完全不見昨夜的陰沉。
她伸手挨上車窗,指尖蜷起,隔著玻璃輕點不斷划過的樹木和電線桿,聽著方塊手機里外公絮絮叨叨的聲音。
老人家樂呵呵地祝她生日快樂,聽出她語氣里的意外,老人家說忘了什麼都不會忘了這個。
爽朗的聲音穿透聽筒,老人家說自己學著做了椰子雞,香得隔壁野貓都跑過來,可惜她不在身邊吃不到,還說讓她照顧好自己,即使去學校宿舍住,也別虧待了自己,最後才說又給她打了兩百塊,不等許霧開口說教他不聽話又給自己打錢,電話便先一步掛斷。
許霧一時間有些失笑,即使電話已經掛斷了,還是乖巧地道了再見,放下手機,她才鬆開蜷起的手指,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外公還是知道了她搬走的事情,但她也知道,舅舅是不會告訴外公實情的。不過也好,本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就不要給外公平添煩惱了。
給老人再氣出個高血壓該怎麼辦。
一側的車窗被人降下來,有風吹進,撩起許霧左側的髮絲,她下意識扭頭,望向身側的人。
她看見池煜嘴裡叼著一根煙。
但沒點燃,只咬在齒間,他單手撐著車窗邊緣,輕輕抵住額角,狹長的眼眸凝著窗外不斷後移划過的街道和樹木花草,風拂過挺直的鼻樑,光影交錯間,少年側臉輪廓清晰流暢,柔和的日光將他眉宇間的戾氣散去,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