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再次對著顏湘,眯起眼睛笑了笑,說道:「思慕?」
第2章
顏湘站在原地,夏夜的晚風帶過耳邊,恰似情人無限溫柔的撫摸。
心臟前那張古老又唯一的照片,從微涼的溫度,一直到溫熱,發燙,好像要隨著心臟一起跳出來一樣。
顏湘抬手,擦了擦酸澀的眼眶。
路燈下的男人正在朝著他一步,一步地走過來,黑色皮革靴子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沉穩有力,一切都離他越來越近。
直到站在顏湘的面前。
顏湘抬起頭看著面前的男人。
他是學雕塑的,洞悉人體的肌理結構,每一根線條的走向,每一塊骨頭會長到什麼程度,他最清楚。
如果照片上的哥哥當年沒有死去,那麼出現在他面前的,就會跟面前這個男人幾乎一模一樣。
顏湘幾乎不敢眨眼睛。
半晌過後,他又低下了頭,眼睛裡蓄著的淚水涌動著滾落下來。他甚至覺得自己在做夢。
「怎麼了?」男人的聲音溫沉,蘊著點笑意,「累是麼。都過去了」
顏湘還是不說話。隱忍著低頭。
他怕這是夢,一說話就散了。
也怕開口就露餡了。他心裡很清楚,面前這個男人認錯人了。
他可能是把自己認成了齊思慕。
男人「嘖」了一聲,用虎口卡著顏湘的下頜,用了點力,顯得有幾分強硬的味道,然而語氣卻有種讓步的味道:「今天怎麼這麼安靜?平時見了我恨不得踹死我那股勁兒呢?」
「我又哪裡惹你了祖宗。說話。」男人說道。
顏湘被迫抬起頭來,整張臉被迫展露在昏暗的路燈下,像被拽住了尾巴的小貓。
眸光里依舊帶著隱忍的水光。在燈光的照耀下,像細碎的鑽。
但是他沒有掙扎。
在不太遠的地方,拍攝現場的大燈依舊高高地懸掛著,像永遠不會掉下的太陽,好幾台攝影機依舊在無聲地工作著,鐵軌上運鏡的聲音有些生澀,場記只能喊著小工調整一下。
這是在拍戲,所有人都知道。
顏湘也知道。
可是還是會有一種隱約的錯覺。感覺攝像機對準的不是正在工作的演員,而是他們兩個。
故事發生在一個平常的夏季夜晚,兩個人走進了同一條長長的梧桐大道。
面前的男人把他認成了另外一個人。他心知肚明。
可是自己也很下賤。沒有推開,沒有否認,站在原地,卑賤又貪戀地看著男人的存在。
因為他長得跟哥哥,真的很像很像。甚至比夢還要真實。
也是,這本來就不是夢。這是荒誕又虛假的電影拍攝現場,是現實。
顏湘抬起頭,一直看著面前的男人。
很快,顏湘就發現了,其實男人跟哥哥也有不像的地方。
哥哥是純種的中國人,眼珠子是深棕色的,接近於黑。
但是面前這個男人可能是同學說的混血兒,瞳膜呈現一層薄薄的普魯士藍色,顯得深邃又淡漠,像人們長久仰視的皇冠寶石。
皮膚也尤其的雪白,紋理質感很好,一看就養尊處優的。身上還有一種活人才有的冷香味。
在夢裡見到的哥哥總是陰冷的,寒涼的,遙遠的。
顏湘等著被男人一把推開。
但是男人好像沒有認出來,眼睛眯了眯,用指尖揩著顏湘的眼角:「哭了?」
顏湘掙開男人的手,說:「沒有。」
男人笑:「被欺負了?誰敢欺負齊思慕啊。我上門去開開眼。誰。」
「我不是……」
男人不笑了,只說一個字:「誰。」
顏湘又說不出話來了。
男人本來就長得很像哥哥,這幅要幫他尋晦氣找碴兒的樣子,又讓他忍不住想起哥哥總是很好,無論什麼事情都擋在他面前,像一個英雄一樣。
顏湘眼尾垂著。
顏湘的眼睛本來就長得很柔和,微微耷拉著眼皮的時候,額間還有一顆深色的釋迦痣,看起來像個犯了難處的小狗,眼角還掛著沒幹的淚。
男人似笑非笑:「齊思慕,你今天怎麼這麼……怎麼這麼可憐啊。一幅小孩兒樣。」
身後不聲不響地傳來腳步聲。
顏湘和男人轉過頭去。
於是,顏湘就看見了,同學說自己長得很像的一個明星,齊思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