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顏湘的人生里很痛苦的一晚上。
他來這裡的第一天,覺得這房子像一個用來展示交易的樣板間,裡面所有存在過的東西,皆為死物,皆為無生命的物體,冷冰冰的,只為主人而存在。
現在,顏湘也明白了,他也是同樣的物品,或者容器,無生命,任人隨意地擺出屈辱的姿勢,隨意玩弄。
主人也不在乎會不會壞,壞了那就下一個唄,反正只要有錢,什麼買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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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5:27,整座房子的聲音才停息下來。
蔣榮生披上睡袍,摸起床邊的手機,打了個電話給周助理。
電話三秒之後被接通。
蔣榮生道:「顏湘沒反應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床上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顏湘人已經徹底昏死過去了,蜷縮在床的一側,肩膀似乎還在發抖,像只小貓一下微弱地呼吸著,看起來很可憐。
周助理頓了幾秒鐘,推測道:「是叫醫生嗎?還是救護車?我馬上聯繫。」
這可是老闆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他,叫他叫醫生來看看,以前都玩得半死不活扔一邊去的。死不死的他也不知道。
周助理心中凜然一片。
蔣榮生沉默著沒說話。
周助理凝了一秒鐘,聲音低了一些:「那是…殯儀館…?」
也不是,沒有可能。
蔣榮生看了一眼手機屏幕,確定是周助理。
片刻後,蔣榮生的聲音低了一點:「我給你三秒鐘,周容。你清醒一下。做個·愛我能把人做死了啊,腦子不清醒。顏湘沒反應了我在這裡做什麼?叫老劉來送我回官棠路,剩下的你看著處理。」
周助理:「好的。」
原來還是那個玩過就不管的薄情寡義的蔣總。周助理敲敲腦殼,指望蔣先生能有幾分真心,那的確是他沒睡醒。
白日做夢——
第7章
顏湘從來沒有睡得那麼沉過。
身上一直背負著很多東西,十歲時那顆子彈的灼燒痕跡,媽媽透析時痛苦的表情,打工店老闆刻薄而又不耐煩的表情。
一直,一直縈繞著他的心頭,常常睡也睡得不安穩。
這次終於徹徹底底地,昏死了過去。卻並不是輕鬆,愉悅,坦然,放鬆的睡眠。
顏湘昏睡著,這次身體所承受的折磨超越以往的一切,過於痛苦和壓抑,讓他潛意識想死了算了,再也不用醒過來,面對這個世界。
可惜沒有能如願。
周助理拿的是24小時stand by的工資,除了把蔣先生送回官棠路休息,還幫顏湘叫了一輛救護車,把人送到醫院去。
高燒不斷,軟組織挫傷,傷口發炎,還有身體各處的淤青發腫。顏湘皮膚本就偏白,受傷了痕跡就更加顯眼。一晚上能變成這樣,也算顏湘倒霉。
周助理在病床邊看著,一向冷漠的內心也有幾分感慨。
他畢竟不是蔣榮生那等人物,心裡到底還有幾分淺薄的良知。
許久以後,顏湘睜開眼睛,目光茫然地轉了幾轉,又仿佛很是可惜地嘆了一口氣,側頭,看到穿著西裝的周助理站在旁邊,笑了笑,嘴唇動了動,聲音發不出來。
嘴唇被蹂躪得不能看,嗓子似乎還壓抑著那股麝香味,還有淡淡的血腥氣息,說不了話。
「別說話。」
無論心裡如何,周助理的語調還是很無情。
蔣先生給他出工資,他就是蔣先生的人。老闆與情人上床的第二天,是關係的敏感時期,這時候的態度決定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定位。
他作為蔣先生的員工,一定要定好位,從一而終地,釘死蔣先生與顏湘之間,是金主與玩物的關係。
其實周助理無須如此,單論那一場性/事,顏湘的頭腦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倘若還抱有溫情的白日夢,覺得蔣先生是善良的,好說話的人,那簡直就是大傻子了。
顏湘不做那樣的傻子,也倔強得很,不想讓更多人看見自己這幅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模樣,雙臂搭著病床的邊沿,就算痛到臉色更加蒼白的的地步,他也還是強撐著坐了起來,拉高了一點被子。
右手邊還在吊水,他一動,針就被扯得嘩嘩響,薄薄的一根針,真是脆弱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
然而最終顏湘坐起來了,針也沒有跑,一番牽扯之後,最後一滴藥水繼續沿著乳白色的膠管,緩緩地滲進身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