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要一架攝像機,一旦有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顏湘就知道痛苦又要來臨。
自從那以後,他花了很長時間才慢慢恢復。
直到今天,不用吃藥也可以正常生活,就是不太喜歡他人的注視,以及鏡頭之類的東西。
顏湘盡力地低頭,躲避或者好奇或者戲謔或者玩味的目光,坐在蔣先生的身邊。
立刻有一個穿著休閒服,打著髮膠的男人,笑嘻嘻地圍上來:「喲,蔣三,又換人啦?」
「嗯。」蔣榮生要了一杯濃紅茶,加入兩片檸檬片,喝了一口。
「之前那個不好嗎?很漂亮啊,也很像啊。」
蔣榮生笑了一下:「是嗎。」
然後又用柔韌的指腹扣著顏湘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來。
顏湘的臉完全暴露出來了,被前面屏幕和小舞台的射燈直直地照射著,雙眼微圓,眉間的釋迦痣渡上了一層柔和的淺色光澤。
他的下巴被捏著,動彈不得,只能像物體一樣被檢查,審視。
蔣榮生的目光隨意:「這個更像。」
髮膠男「喲」了一聲,「是哦是哦,像,真是太像了。剛剛那一眼我都恍惚了,還以為大明星親自來了呢。」
大明星是指齊思慕,那個從十幾歲起就跟蔣三糾纏不清的小孔雀。
說他是小孔雀是因為他每天都驕傲得跟個什麼似的,聽說他還甩過面前這尊大佛。
好傢夥,俺可是大名鼎鼎的蔣三。總之這倆人從十幾歲糾纏到今天,他也看不懂了,也不知道兩人怎麼個回事。
大概是蔣三愛而不得?不然也不會按照大明星找替代品。
但是大明星明顯是服軟的了呀,好幾回明里暗裡地跟自己打聽蔣三最近的事情,不像是沒有心的樣子。
髮膠男越想越糊塗,所幸不想了,總之神仙愛恨,不管他的事情,唯一確定的是,除了大明星,蔣三身邊的所有人都只是過客,隨意踩。
隨手揀來的替代品嘛。
蔣榮生愉悅地笑,鬆開了顏湘,拍拍頭,隨意安撫一下,又說:「是個學生,偶然碰見的。」
髮膠男虛偽地「啊」了一聲:「成年了沒有!咱不干那喪心病狂的事情啊!違法亂紀!」
蔣榮生喝了一口紅茶,不太滿意似的,放了幾塊糖進去,抬眼瞥髮膠男:「北城美院裡碰見的。你說呢。」
髮膠男饒有興趣地看著顏湘:「是藝術家啊?藝術家清高啊,怎麼肯賣身求榮。」
涉及到雕塑相關的,顏湘一向很少退步,可是又沒什麼底氣,半天了,才說一句:「不是藝術家。」
「學什麼的?學畫畫的?我叫人拿幾張白紙過來,你給我畫個肖像畫唄。大藝術家。」髮膠男笑嘻嘻地。
任何人叫顏湘畫畫,他都是很願意的。但是更希望是出於尊重,友好的態度,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感覺在被當猴子一樣羞辱。
顏湘心裡有些生氣,只是再生氣他也不上臉,也不跟人吵架,只是很認真地看著髮膠男:「我不是大藝術家。」
只是他這副沒出過社會的執拗又純良的樣子,讓人更想惹他。
髮膠男越說越過分,儼然是把顏湘當成妓院裡賣弄琴棋書畫的妓,辛苦學了十幾年畫是為了勾搭金主的本事。
蔣榮生始終在旁邊喝著檸檬紅茶,沒有幫笨拙又孤僻的顏湘說話,也沒有加入一起嘲笑顏湘的雕塑,只是很安靜地看著,唇角勾起微微的弧度,像在看一出別致的戲。
顏湘說:「你不要再說了!我聽不懂,但是也尊重你的想法!」
髮膠男揚起眉毛:「你敢讓我閉嘴?你什麼身份?不知道亂說話什麼下場嗎?」
「看——」髮膠男指著包廂里很遠的角落,「我大度,不跟你計較。」
這個包廂有一間套房那般大的面積,燈光又昏暗,如果不是仔細地去看,顏湘從來沒有發現。
他也不知道,今天這個聚會其實是北城權貴三代之間的聚會,分為好幾撮,在正中央沙發的是蔣家那一撮,在談著事情。
在另外一個角落裡,則是一些愛玩愛鬧的,閒不住的,地上跪著一個顏湘認識的人,同樣是雕塑系的,但是應該是隔壁班的,顏湘只見過,不知道名字。
在他的面前擺滿了一大排五顏六色的酒,他正跪在地上,一杯一杯地舉起面前的酒往自己嘴巴里灌,衣服已經半扯開,露出白皙又瘦弱的肩胛骨,旁邊一群人圍著起鬨,瘋狂的瞳孔不斷顫動,盯著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