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里燈光明暗交錯,華麗又絢爛的光點落在酒液表層,隨著酒杯叮咚碰撞的聲音瘋狂躍動,一派紙醉金迷的氣息。
顏湘垂著頭,一直跪著,猶如一個刺眼又晦澀的灰點。旁人愈迷醉,他便顯得愈悲哀。
等到蔣榮生跟人談完了事情,顏湘臉上的淚痕已經快乾涸了,如同蒼白的木頭,沒什麼反應了。
蔣榮生「嘖」了一聲,扯著顏湘的下頜,微微皺眉道:「你委屈什麼。我也沒打疼你吧。」
顏湘揉揉酸脹的雙眼,搖搖頭。
蔣榮生揮一揮手,沙發的其他人四處退去。
偌大的黑色皮質沙發上,只剩下了中間坐著的蔣榮生,以及跪在他腳邊的顏湘。
「那你委屈什麼呢。沒有讓你喝伏特加,也沒有罵你,怎麼哭成這樣了。」
蔣榮生笑眯眯地看著顏湘。
他其實很適合笑,皮膚雪白,眼睛深藍,鼻樑高挺,笑起來有一種奢華綺靡的美人姿態,在昏暗的夜場裡像華麗的妖孽。
妖是不懂人的情感的。不懂人會感到屈辱,不懂人要保持尊嚴。
可能懂,只是不屑。
顏湘吸了吸鼻子,他只想休息一下,膝蓋可能已經腫了。
半晌過後,他終於是低頭:「蔣先生,我錯了。」
反正也不能更糟糕了。
「嗯?」
「不該忤逆。」
蔣榮生低頭看著顏湘微圓的鼻尖,抬起手摸了一摸他的柔軟頭髮,語氣很平靜:「你知道,可是為什麼還是要這麼做。」
「對不起,您別生氣了。」
蔣榮生很輕很輕地笑了:「你並不值得我生氣,顏湘,這只是在做應該做的事情。」
「下次,下次不會了。」
膝蓋好像馬上要裂開了,痛得想發抖,可是要忍住。
蔣榮生低頭喝了一口加糖的檸檬汁,用手帕擦了擦指尖,半認真地:「我不喜歡有人違逆我,說實話,這令我感到不被尊重。我希望你以後能安靜一點,不要太吵。」
「回去接著跪,書房那一面牆很合適,再跪一個小時,好好反思。如果你反抗,我會把你再按回去。或者你不想跪了,也可以,我換人。你來決定。」
顏湘馬上說:「不要。沒關係的,我…我不疼。」
「我不疼。」顏湘的指尖已經發白,強忍著,「不要換人,我不疼。」
顏湘一直很小聲地重複著,既像一遍一遍地向向先生表達自己的心意,也像在告訴自己,我真的一點都不疼,還能撐下去。
其實他已經在發抖。
蔣榮生低眉,墨藍色的眼睛凝視著顏湘發白的嘴唇,也許因為感到辛苦而微微發抖的身體,卻很滿意地笑了:「好。不換。」
「起來,回去。」蔣榮生站起來,理了理袖口,好心問,「要我扶你嗎?」
顏湘搖搖頭,兩手撐著地板,透支般的力量,硬生生地站了起來。跟在蔣榮生的後面,每走一步,他就覺得身體好像在無間地獄裡,又酸又痛,熾熱得被火燒,心卻很冷,感受不到一點溫度。
只能告訴自己,還能撐下去。不要死在這裡,沒有人會管他。
路過那一面巨大的金魚牆以後,蔣先生帶著顏湘拐進了一個輿洗室。
顏湘頭暈暈的,也沒有思考,跟著進去了。
直到蔣先生扣好門鎖,是很清脆的「咔噠」一聲,顏湘才瑟縮了一下,腦海里迅速閃過的念頭像針一樣刺著他,仿佛從來沒有這麼疼過。
在小小的隔間內,兩個人面對面站著,蔣先生面無表情地摘下了自己的黑色領帶。
那動作慢條斯理地,冷白修長的手指拉著領結左右扯了扯,一點,一點地往下拽。
蔣榮生的動作看起來優雅又耐心,可是這在顏湘的眼裡,跟看著醫生殺人魔慢慢地戴上醫用一次性乳膠手套,準備大開殺戒沒有任何區別。
「…蔣先生,我錯了,真的錯了。」
顏湘用力地抓著蔣榮生的手,眼淚幾乎是瞬間就掉了下來:「能不能不在這裡,會有人進來的。」
「回去做什麼都可以,能不能不要這裡。」
顏湘僅僅只有過一次性/經驗,可是沒想到下一次就要被按在這種地方,難以言喻的恐慌席捲了他。
怎麼會糟到這種地步。
蔣榮生卷領帶的手倒是真的停了一停,抬眼看著顏湘。
顏湘以為有希望了,小聲地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