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光亮落在顏湘的瞳仁里,映得他的眸子亮晶晶的,有些哽咽,嘴唇長了張,卻沒有說話。
蔣榮生也很安靜地站在顏湘的身後。
看到這座雕塑,每個人都會忍不住駐足回眸,安靜下來,呼吸也變得慢慢地。
雕塑鼻樑頂端那一抹小小的光亮仿佛不斷地暈染開,把整座雕塑拉得無限大,無限大,一點一點地延伸,綻開,仿佛有整個美術館的天花板這麼高。
可是它又可以很小,很小,小到只有一張金屬銘牌那麼大。
八厘米長,五厘米寬,銀色邊框,裡面夾著一張小小的卻很莊重的卡牌,上面用鋒利的鋼筆字寫著。
《稻子紅了》/作品/顏湘。
很簡單的八個字。
跟所有列印出來的正式的字體不同,那幾筆字是用墨水寫的,墨痕仿佛仍然在暈染著,字體收尾凌厲而深刻,能看出字體的主人性格雷厲風行,手腕強硬,說一不二,是個說到做到,極其狠戾的人。
顏湘微微睜大了眼睛,緩了幾秒,心跳又重重地錘下,震得他都有點頭暈了。
他回頭,眼睛柔和而明亮,看著蔣先生,結結巴巴地,「是…你嗎?是你嗎?」
蔣榮生笑了笑,掏出手機,問顏湘,「要不要拍照留紀念,我幫你。」
「要!」顏湘有點猶豫,手指邊緣有些顫抖的衝動,然而他還是猛地點點頭,對著黑洞洞的鏡頭,很害怕又很傻地地比了一個「耶」。
肯定拍得好傻啊,但是他要列印出來,過塑,帶去醫院給媽媽看,還要燒了,要給哥哥看。
拍完之後,蔣榮生把手機放下來,用投送投給顏湘,然後把手機收起來,放進衣服兜里。
顏湘的眼睛一會看看雕塑,一會又回頭看看蔣榮生,不知道說什麼好,想了半天,才從兜里掏出那個微微溫熱的地瓜,遞給蔣榮生,小小聲地,「不知道說什麼好,謝謝你。」
「不用。」
「嗯?」顏湘迷惑。
蔣榮生低頭親了他一下。很輕的一個吻,溫柔得不可思議。
蔣榮生微微地笑了一下,「這是你自己在雪暴里跪到黎明所交換來的。我這個人喜歡講信用,說了讓你做雕塑,就會說到做到。」
顏湘一次次連續入院,高燒不斷,咳血,跪在漫天雪地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換來的。
但是此刻,他似乎已經忘掉了這些,像往常一樣埋進心底,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顏湘扯了扯圍巾,笑得有點甜甜地,栗子色微卷的頭髮看起來很是溫順柔和,說,「是哦……無論怎麼樣,還是謝謝你。這是我今天最高興的事情了。」
片刻後,顏湘回頭看了一眼雕塑,又盯著蔣榮生的臉。
他的骨相堪稱完美,無論是街上流光溢彩的小彩燈,還是美術館裡專注而柔和的射燈,落在他的臉上,輪廓和陰影投射永遠是那麼恰到好處。
他的鼻樑立挺俊秀,眼皮褶皺很深,眉骨優越,讓眼睛顯得尤為深邃風流。
整張臉最像中國血統的是微微向上翹的嘴唇,看起來很是優雅而溫潤。
顏湘直勾勾地盯著蔣榮生的嘴唇,半晌後,失神般的,「你喜歡這個雕塑嗎?」
「什麼?」
「送給你好不好。你喜歡嗎?」顏湘執著地問。聲音低低地的,聽起來很有些可憐。
不知道怎麼的,顏湘說話的時候沒有帶稱呼,仿佛在刻意模糊著什麼。
顏湘始終盯著蔣榮生的臉,沒有移開眼睛,「是照著你的樣子創作出來的,是我第一個真正意義上踏入雕塑界的作品,我誰都不想給,也不會賣,送給你好不好?你喜歡嗎?你要收下的。」
蔣榮生笑了笑,一如既往地倨傲,輕描淡寫地,「還行。」
他說這話就是答應收下的意思了。
顏湘摸索著左手腕的琉璃佛珠,鬆了一口氣,眼睛笑得彎彎地,「你喜歡的話…就好了。」
片刻後,蔣榮生回頭凝視著那個雕塑,漂亮的深藍色眼睛眯了眯,有點不高興地,「但是你塗錯了,我的眼睛是深藍色的。」
第24章
顏湘瞬間緊張起來,手掌覆蓋在左手的琉璃佛珠上,慢慢地轉動著,心口處的節奏卻已經慌亂到不可思議。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直覺,覺得如果蔣先生知道了雕塑的眼睛為什麼是黑色的,他下一秒鐘就會被殺掉,然後吊起來掛在大廳示眾。
蔣先生就是這麼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