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湘不動。痛苦地喘氣。眼裡早就模糊成了一片。
蔣榮生墨藍色的眼睛變得沉了一些:「死了沒?裝死的話待會就不用裝了。」
顏湘的身體僵了片刻,還是用一直手撐著地面,讓自己支了起來,掌心剎那間傳來疼痛,有了細碎劃痕,是泥泥的骨頭渣子劃碎的。
顏湘想握緊掌心,結果手根本不聽他的使喚,抖得不成樣子。
一大滴眼淚又掉了下來。
可是顏湘沒辦法擦眼淚,手臂上沾滿了濡濕血腥的內臟,一擦,他的臉全部會全部都是夢魘般的血。
顏湘只能任由眼淚流淌下來,想站起來,朝著蔣榮生走過去。
可是蔣榮生還是不滿意:「站住。」
顏湘釘在原地。
「爬過來。」
三個字像,語氣輕緩,不輕不重地,卻像一把鐮刀直接訂入了顏湘的心內。
他說的是,爬、過、來。
在這一瞬間,他好像忘記了現在自己的手很髒,忘記了很多東西,用冰涼,蒼白,戰慄的指尖擦乾眼角的濕潤,下一秒鐘,眼淚又涌了出來。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
顏湘幾乎泣不成聲。他躲開骨頭渣子,跪了下去,四肢著地,朝著蔣榮生爬了過去。
在這過程里,他不敢發出一絲聲響,連哽咽也是沒有的,好像這樣就可以騙自己,做著這種事情的不是他一樣。
可是爬過去的痕跡里,拖了一條長長的血帶,那是顏湘身上沾的血。
所以儘管他不說話,不抬頭,動作儘量放得很小,這些血痕也會幫他忠實地記錄下來,那是他做出這種恥辱下/賤的事情的證明。
推脫不掉的。
顏湘爬了一路,最終跪在了蔣榮生的腳邊。
就像他說的那樣,訓狗的最終,就是要讓狗對他搖尾乞憐。
蔣榮生還是不滿意,抽起一尺鎮紙,一把拍在了顏湘的後背,冷冷地:「教過你的。背要挺直。」
第42章
顏湘被打得一聲悶哼。那鎮紙是顏湘高中時期雕塑比賽的獎品。
藝術比賽,從來不缺錢,主辦方也大方得很,因此那鎮紙做得很有分量,顏湘平時用,一隻手要很用力地拿得起來,現在被抽在身上,竟然不感到痛。
也許是因為全身都感覺到麻木了,下一秒鐘就算拿釘子扎他,也是不怎麼感覺到疼痛的。
顏湘就這麼跪在地上,等待著蔣榮生繼續抽他,或者讓他在這裡罰跪——一貫的招數了。
只是不知道今天要跪多久而已。
可能會跪倒膝蓋徹底報廢吧。
顏湘無所謂地想著。其實沒關係的,比起蔣榮生總是說要不要切斷他的手指,膝蓋報廢聽起來好像更能承受一些,畢竟做雕塑不需要用到腿,很偶爾地,做大型雕塑的時候需要用梯子爬上爬下,那他不做就是了,反正他更喜歡的是更微觀一些的。
結果,蔣榮生從木桌子的抽屜里掏出一把美工刀,遞到顏湘的面前。
顏湘抬起眼睛看,嗓子完全沙啞:「做什麼。」
要他就地自戕嗎?
但是那把美工刀用了很久了。顏湘是個念舊的人,刀沒徹底壞掉,他就不捨得扔。
只是刀片都有些生鏽了,平時割紙都不太利索,更不要說割脖子了,割著皮膚,怕是到明天也割不到血管。
儘管如此,顏湘還是接過了美工刀,拇指按在刀的塑料口子上,往前切動,把刀片推了出來。
他不害怕。
事實上,這件事想了很久了。
結果下一秒鐘,顏湘就聽到蔣榮生冷冷地:「把你手上那串珠子的繩子割了,以後不許戴了。」
顏湘握著美工刀的手一頓,猛地抬起頭,望著蔣榮生:「這不可能,我寧願去死。」
蔣榮生居高臨下,微微地笑著:「你還是很幼稚,顏湘,什麼時候有你說不的份了?」
顏湘聲音低低地,含著哽咽與說不清的悲痛:「我知道了錯了,蔣先生,真的知道了…我跪著吧,跪多久都行。」
他像個毫無尊嚴的奴才一般。
但是剛剛爬過來的時候,尊嚴早就踐踏在地上了,跟泥泥的骨頭渣子一樣,碎了滿地。
蔣榮生扇了他一巴掌,輕微地眯起了眼睛:「我不想重複第二次。」
說著,蔣榮生溫和地笑了一笑:「你是不是忘記了,當初我買了兩隻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