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蔣榮生微微皺起眉,「不要這樣說。」
「是真的。我都快神經錯亂了,你能告訴我,以前我是個什麼性格的人嗎?愛說話嗎?喜歡吃什麼?工作是什麼?生氣的時候會怎麼做?開心了喜歡做什麼?你知道嗎?知道的話,可以告訴我嗎?」
蔣榮生當然知道。
他知道顏湘很溫和,靦腆,面對陌生人的時候總是有些緊張,內向但是對每一個人都很有禮貌,一般不太愛說話,只是因為害羞而已,熟悉的人你的話就會多一些。
知道他還有些很堅忍,什麼都能扛下去,還有些悲觀,可能是生活不太順利的原因。
也知道顏湘最喜歡吃家裡廚娘烤的小蛋糕。顏湘其實不太挑食,因為做雕塑需要很多能量,所以他總是吃很多東西。
知道顏湘是個很有天賦的藝術家,做雕塑的,會畫畫,素描,國話,油畫,水彩,甚至連蠟筆畫都畫得很可愛。
生氣了自己默默憋著流眼淚,忍著,從來不反抗;開心了喜歡笑,栗色的捲毛微微晃動,顯得無比可愛。
但是以前的日子,顏湘很少有開心的時刻。
歡喜只是片刻。大多數的時候,都是被折磨得保持著一副逆來順受的窩囊樣子。
如何能說?說了一切都會崩盤。
如此不堪。
蔣榮生道暗地換了各情緒,避重就輕地說,「以前想不起來就算了,生活從這一刻開始,多多是自由的,想說話就說話,想笑就笑,想難過就難過,會有人一直托著你。」
「dobby is free……」顏湘小聲地說。
蔣榮生:「?」
顏湘解釋:「你不知道這個嗎?我忽然想起來的,多多是自由的,跟dobby is free……諧音好像。只是忽然想到的。」
蔣榮生哭笑不得,第一次見識到顏湘的無厘頭。從前他很少會跟自己說這些。
蔣榮生說:「我知道。」
「你也看過《哈利波特》?」
「看過。」
「真稀奇。我還以為你只會看什麼商務雜誌,金融術刊,你看起來就像那種很厲害的商業精英。」
蔣榮生摸了摸顏湘的頭。
這次顏湘沒有再躲開。心裡還在想著剛剛的多多是自由的——dobby is free——多多是自由的。
蔣榮生說:「我剛剛說的你聽見沒有?」
「說的什麼……?」顏湘想了一下,「噢噢我想起來了,知道了,那我會經常說這些無厘頭的冷笑話的。不過,蔣先生,我學習成績真的不怎麼樣吧?思維這麼跳脫,很容易跳到別的地方去。」顏湘像個小話癆一樣。
蔣榮生:「腦瓜子一直在轉,靈感才會源源不斷地湧出來。你是做雕塑的,這是上帝賜予你的禮物。」
「哇謝謝。」顏湘抬起頭,發現蔣先生一直在低頭看著他。
這時候,顏湘才發現,墨藍色的眼睛始終深沉如一。
顏湘忽地就因為剛剛自己的無厘頭笑話自慚形穢起來。
如果他剛剛對著蔣先生那樣一張高貴冷艷的臉,是絕對說不出那麼傻氣的話的。
小夜燈的光華徐徐流淌下,蔣先生皮膚有種大理石質感般富裕高貴的暖白,眉骨很高,深邃立體。
他的嘴唇微微勾著,是一種沉穩又自在的氣度,仿佛正坐在磅礴的會議室中央在聽取下屬的報告,墨藍色的眼睛如點漆,深沉成熟。
臉微微側著,是正在低頭聽人說話的姿態。
但是感覺蔣先生的耳朵只適合用來聽投了哪塊地,蓋了哪棟樓,賺了多少錢之類的話,而不應該浪費時間聽他這種幼稚的笑話。
這種「階級差距」的感覺在他心裡越來越熟悉,越來越清晰,他幾乎有種直覺,馬上就要想起來了,沿著這道光往下走,很快就能找到來時的路。
「怎麼呆了?」蔣榮生伸手摸摸顏湘的額頭。
顏湘沒有躲開。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習慣蔣先生短暫的碰觸以後,蔣先生已經把手收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顏湘的錯覺,他感覺蔣先生總是很喜歡皮膚碰觸,但是每次都很快就收回去,像鯨魚總是喜歡浮出海面呼吸空氣,吸取足夠的氧氣以後,再繼續蟄伏於深沉的海底,安靜地在黑暗的水底里巡邏徘徊。
顏湘自己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搖搖腦袋,說,「想睡覺了。」
「睡吧,明天早上我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