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正看得專注。
蔣榮生頭正低下來看書的時候,五官微微斂著,只能在月白色的光影里,看到凌厲又堅毅的下頜線線條,其餘部分則在明暗交織的光影之間若隱若現,神秘又帶著危險的蠱惑氣息。
顏湘盯著蔣榮生,發了一會呆。
過片刻以後,才回過神來,挑了一下鉛筆,試著在紙上勾勒出一個男人深邃且英俊的五官。
顏湘用心畫著。
外面夏夜悠長且寂靜,很偶爾地才有一聲微弱的夏蟬嘶鳴。
偌大的宅房裡只點著一盞月牙白落地燈,溫暖又幸福的光將顏湘與蔣榮生包裹著,仿佛世間只剩下他們兩人。
顏湘依舊用心畫著面前的人,紙上發出「沙沙」鉛灰聲。
就像蔣榮生說的,畫畫是天賦,是人無法忘記的本能,從前艱苦集訓打下的紮實功底也絕不會背叛他。
顏湘躺在床上,把畫冊立在肚皮上,另外一隻手扶著,另外一隻手依靠本能的動作去握著鉛筆,偶爾抬眼,看著沒良心的蔣先生,隨便勾的幾筆就很有神韻。
越畫越入迷了,慢慢地也忘記了不能玩遊戲機那件事。
蔣榮生就很像那種很經典的中國家長一下,認為只要看一個小時電腦,或者看一個小時的電視,就會立刻把眼睛弄瞎掉,但是連續二十四小時夜以繼日地做作業學習,是不會傷害眼睛的。
他認為顏湘拿時間去畫畫就很好,不會傷害身體。
蔣榮生很有耐心地邊看書,邊等,等到顏湘真的要睡覺了,他才把膝蓋上的書合起來,擰暗了一些落地燈。
屋內又即刻籠罩著昏暗的氛圍,暗暗的沉木香薰味道在屋裡浮動著,帶著一股昏昏欲睡的朦朧氣息。
蔣榮生說:「要睡覺了。」
「哦。好吧。」顏湘已經很累了,把畫冊收了起來,蓋上,放在床頭邊,又像一條小魚一樣縮回被窩裡,雙手拉高了一些被子,看著蔣先生,「再見。」
蔣榮生說:「再見?」
顏湘說:「再見,要睡覺了呀。明天我不會偷偷玩遊戲的,我能去樓下的院子裡畫畫麼?那隻仙鶴,會啄人不?」
蔣榮生微微笑了一下:「不會。它是個很溫順的老爺爺。」
「那太好了。我不會惹到它的。」明天有事情做了,不會無聊,顏湘一邊計劃著上午畫畫,要是順利畫得出來的話,下午就繼續畫畫,要是不順利,他想他要去上畫畫課了。
這麼一想,剛醒過來的那種空茫茫的感覺就逐漸地消失了,他是一個有事情要去做的人。
顏湘高興地笑了一下,心滿意足地拉高了一些被子,閉上眼睛睡覺。
卻聽到床邊的位置細簌聲,蔣先生把落地燈關了,只開了一盞小夜燈。
他用一隻枕頭靠在背後,半倚著,似乎是在睡前最後一次瀏覽郵箱,看一遍明天公司的日程安排,順便沒有緊急文件的話睡了。
顏湘:「?」
蔣榮生拿著ipad,微微側頭看他,表情理所應當。
顏湘:「我們一塊兒睡?」
蔣榮生微笑著:「誰家結了婚的不一起睡?」
「在醫院的時候…」
「對啊,多多,在醫院的時候,病床太窄了,現在我們回家了,家裡的床足夠我們兩個一起睡。」
「可是,可是,」顏湘想說點什麼,但是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出來,蔣先生表現得太理所當然了。
蔣榮生突然問:「要親親嗎?」
顏湘抱著被子往後躲了一些,搖搖頭。
蔣榮生看著他躲避的動作,笑意淡了一些,卻沒說什麼,回過頭繼續看ipad。過了一會,他看著ipad屏幕,語氣很淡地,「那就不親了吧。」
顏湘藏在被子裡,偷偷地鬆了一口氣,就著小夜燈,像夜裡睡不著,瑟縮地藏在洞穴門口觀察整個森林的小動物,小心翼翼地,眼睛微微像上望,圓眼睛看起來有些緊張和不知所措。
蔣先生在他心裡,是醒過來之後認識的人,而沒有從前相處的一絲熟悉的記憶。在他的心目中,剛認識兩三天的人,怎麼能親吻呢?這是不對的,蔣先生會理解他的對不對。應該沒有生氣。
顏湘抱著被子,慢吞吞地想著。
後來,實在是太累了,頭在枕頭上慢慢地歪著,睡著了。
夜裡冷了,顏湘本能地往旁邊發出溫熱源處尋求懷抱,蹭來蹭去,無論怎麼睡都還是不舒服,有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