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蔣先生的氣場很嚇人,醫生們就不敢再看了,連忙把被子蓋了蓋,遮住那不該露出來的東西,把注意力放在太太身上,一心想著如何「治標」。
「本」他們是治不了的,這是人家的家事呢。
蔣榮生見醫生們忙起來了,他便準備去一樓給周容交代些工作。
無論什麼時候,蔣榮生這個人都是不能完全放下工作的。
正好在走廊碰見了周容,兩人便到書房去談。談了大約半個小時就談完了,周容也說他該走了,十點鐘要開會,在這之前還有助理的工作。
蔣榮生抬了一抬手,讓他去了。
再回到主臥,看著醫生們在顏湘的病床前忙前忙後。
這時候,時間好像漸漸地倒轉或重合,好像來到了幾乎兩年前,顏湘剛剛墮海的那段時間,也是這樣,很多醫生守在他面前忙碌著,在床頭前,好像隱約站著一個死神,在蠢蠢欲動揮舞著他的鐮刀。
為什麼總是重蹈覆轍呢?
蔣榮生難得地有些迷惑。
他自己重蹈母親的覆轍這件事,他已經漸漸不得不承認了。
只是為什麼他跟顏湘之間,也是這樣呢?
他並不想真正傷害他。
甚至想讓他一直無憂無慮。顏湘喜歡做什麼都可以。遊戲卡帶,畫畫,做雕塑,想要錢,想要權勢,想要所有,他全部會支持。
就算他什麼都不想干,只想每天在家裡吃喝玩樂,那也是再好不過了。
蔣榮生覺得顏湘太嬌氣了,太天真了,就應該過上那樣富太太的生活,什麼都不用做,喜歡就塗兩筆畫,他會把他所有的畫都捧成天價藝術品。
顏湘只需要高高興興地呆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偶爾的出門就是陪他出差。
其他事情他都會解決。他心甘情願地養著他。
可是要有來有往才可以,顏湘也應該給他一些優待,讓他也高興一下,這難道有什麼錯嗎?
想到這,蔣榮生又覺得顏湘是個小氣鬼,嬌氣鬼。
沒打他沒罵他沒虐待他,只是用銀鏈鎖了一天他就不願意了,要死要活的,這樣的人養著真費勁。
真費勁。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
蔣榮生問醫生:「他怎麼樣了。」
醫生說:「好很多了。應該是能吃得下東西的。」
「嗯。」
醫生面色猶豫著,又有話要說。
蔣榮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醫生在想什麼,他笑了一笑,對醫生說:「你只管治病。別的事情不要越界。」
醫生一下子閉上了嘴巴,只略微點頭,知道這是包含著清淡意味的警告。
只是明顯的「警告」這種情緒出現在蔣先生本人身上,已經夠強烈的了。平時蔣先生是不會輕易表露自己情緒的,像一個完全封閉又無可挑剔的軀體。
醫生們不敢再多嘴了,收拾東西,迅速離開主臥,房間裡恢復了安靜,只剩下床上一直昏沉著的顏湘,和蔣榮生。
外面竟已不知不覺到了日落時分,昏暗的天空落了下來,如同一團陰翳的棉被包裹住了整個世界,一切都灰濛濛地。
蔣榮生站在床邊,看著閉上眼睛睡得無知無覺的顏湘,蹲在床邊,牽著他的手,親了一下。又一下。
發燒了,臉頰熱熱的,像在吃會發燙的冰淇凌,倒是很新奇的體驗。
「多多。」蔣榮生輕聲叫著。
「快點好起來,好不好。」
「總是生病。」
很難伺候。養你總是要花費很多心血。
還養不好。
真費勁。
可是從沒想過要放棄這件事。
在顏湘陷入不可逆昏迷的時候,都沒想過。
後來上天大概是仁慈的,賜予他一個無與倫比的奇蹟。
蔣榮生再強大,再理智,終究只是個凡人,對此感恩戴德都來不及,怎麼會捨得把奇蹟拱手讓出去。
「你好起來,我就答應你一個條件,好不好?想要什麼都可以。」
這句話金口玉言,北城多少人求了一輩子都求不來,顏湘聽了卻沒有什麼反應,依舊蓋著被子,沉沉地昏睡著,渾然不在乎。
顏湘似乎陷入了一個冗長的夢境,又好像被推進了火葬場的爐子裡一樣,反覆燒著,熱得他很難受。
意識昏沉之際,耳邊不斷有人在說話。
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