傒囊与万满青对视,或者说傒囊与万满青体内的鱼灵盈红对视,扯出了勉强的笑容。
“娘娘一直在,我相信。”万满青说道,“是娘娘的神力唤醒了我。”
她一抬手,掌心是一块赤红的水滴形制的鳞片。
在鳞片现身的一瞬间,姜珣呼吸一窒,她左右环顾,果然场中多了一人的气机。
是宋阿明。
宋阿明露出了马脚,但她并不能确定他具体在何处,联想到入池前的茅草屋,这块鳞片应是黑棋观来此的目的了。
她和宋阿明打过的交道更早,回想起他借纸人自导自演的追杀戏码,姜珣默默取出了一滴癸水之精。
她对此地并无留恋与贪念,若再起一战,她护住舒荣离开便是。
“多谢道友了,从岱姬化成幽兰露的丧礼,至供奉仙神的祭礼,还有这鱼腥脑之仪,书丹受益良多。”
彩鲤吐露的泡泡渐稀,祭祀仪式已濒结束。碧眼书生脸上挂的笑倒是从一而终。
姜珣见那泥板绽放金色光彩,飞回了大笑的碧眼书生手中。
看起来他儒修的道途更进一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至于这场祭祀的结果,就好像祭祀是子虚乌有一般,原封不动。
“这不是什么变化都没有吗?”
“嘘!”
上界的神明会将目光投下吗?
虽然求过神拜过佛,但当自己成了修真者后,想到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姜珣仰头,恰见残余的几个泡泡嘙地碎裂。
人在天地间,却羡山外人。
那等境界的神明的视线还会囿于凡俗吗?
“归来兮!”
傒囊一声怒喝,撕破了现有的宁静。
紧接着就见傒囊猛地一跺脚,再一闪身,身形如箭,拖出了长长的影子,冲向正中央。
稳住摇晃的荷叶,姜珣跟随傒囊的身影向前看去,有一颗漆黑如墨的珠子。
“是那颗尸丹。”
姜珣似乎感应到什么,扭头一看,不再隐匿行迹的宋阿明已距他们一里开外,强行控制着一片散发红芒的物事。
再一看,万满青手中已然空空。
“不好!”
就像是水塘上的落叶打了好几个旋平平稳稳地静止在水面,生出无穷尽般的涟漪。姜珣终于反应过来,极大的恐怖袭上心头。
似是某种预兆,姜珣耳边出现了嗡鸣声,渐次增响。
是尸丹的震动?还是裂解?抑或是傒囊的手段?
比这些想法更先出现的是荷叶的速移。
姜珣脚下的荷叶保有一道明宁真人的法力,因此颇有灵性。
此刻在巨大的危机感下荷叶陡然一颤,就如生长在水塘里,被惊慌暴雨将临的鱼儿一撞,抖落了正正坠下的雨珠——
“玄冥流形!虞渊化牢!”
一向拿来困敌的水牢术用作护身之术自是手到拈来。
指尖的癸水之精徒留一丝清凉,耳边的嗡鸣开始夹杂尖啸,地黄含灵旗与金豆融为一体,小花低吼了一声也化光而入。
层层防护得好似实心丸子的荷叶半息便退至了一里开外。
但始料不及地,尸丹爆发的速度更快。
这是何等景象?
姜珣见过囚于高天依旧选择和解的神鸟,但如今的尸丹正相反,上千年的压抑,全塞入一片浓云。
那尸丹膨胀成浓云后并不消停,越来越厚重、凝实又不住地扩张。
直到一声惊雷巨响,山洪爆发。
尸丹浓云竟是纯粹的坤阴之气,汹涌的阴气洪流向四面八方肆虐,清凌凌的鱼腥脑之地被其大口大口吞食,还有狰狞巨兽的虚影奔行其间,踏着彩鲤将黑幕拉扯,上演着娱鬼乐魔的剧目。
“傒囊!”
舒荣惊呼,跑至枯黄的荷叶边缘,被一道残破金光柔柔地推回了。
数十滴癸水之精湮灭于阴气洪流中,黑鸦棋倒转而回,姜珣丹田内的玄冥灵气尚有剩余,但是在对抗尸丹自爆的冲击中,她的神识急剧消耗,倦怠的无力余震般席卷她身躯的每个角落。
不知那早早滑脚逃了的罪魁祸首情况如何,黑云中心的万满青等人又如何。
还有,挡了大部分威能的傒囊。
纵使心思百转千回,姜珣终是支撑不住,经脉中的灵气像是结冰的溪流断流于此,迟滞中姜珣跌坐在了荷叶上,手掌惯性地要撑起身子却蓦地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