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醒了?”
香荠惊喜地回头,连忙伸出手为陈子安诊脉,却依然是一片紊乱。
看着香荠的神色,陈子安心中明了,自己的身子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无奈笑道:“时间有限,千万别掉金豆子了。不要让我走的也不安心,好么?”
香荠忍着泪点头,陈子安这才看到她手腕上渗着鲜血的纱布,心疼道:“你又何必,为我一个废人如此——”
香荠摇头,苦笑道:“少爷曾救了我多次——奴婢只唯恐这点血,不能报少爷救命之恩的万一。”
“怎又开始少爷奴婢的,不是说了,要互称名字么?”
他又剧烈地咳了起来,香荠连忙上前抱住陈子安,不住地叫他的名字:“是我不对,子安,子安,子安——”
陈子安忍着五脏六腑翻天覆地的剧痛,眼前已是一片花白。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他虚弱地倚在香荠怀里,说起往日不敢说的胡话来:“若我可以早一些遇到你便好了,定不让你变成大哥的女人,亦不会让你做通房丫鬟,受尽委屈。我要娶你为妻,和你生儿育女。我们的女儿一定会像你一样美,我们只要宠着便好。儿子便继续读书,我会用心教导他孔孟之道,让他为官做宰,造福一方——”
“好,好,子安,等你好起来,我们就成亲好么?到时候,我们就和沈姨娘,昌荣搬出陈府,租个小院子就好。你只要每天读书作画就好,我负责看病救人,赚钱养家。我们、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每天围着我们叫阿爹和阿娘——”
香荠的声音哽咽:“子安,你还那么年轻,你还没有娶亲,还没有子嗣,你不要死好不好?”
“你说的日子,可真好啊。”
陈子安的声音更虚弱了些许:“张大人是个可托付的人,你跟了他,我也算安心了。今日,我已为沈姨娘和昌荣留了绝笔信,待子安死后,请你务必帮我带给他们——”
“不,二少爷,能实现的,能实现的,只要你活下来。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
看着陈子安身上的生机一点点流失,香荠突然变得笨口拙舌,只能反反复复苦苦哀求道。
陈子安痛苦地闭上双眼,喉头涌上一股腥甜,随后一大口污血从口中喷出,溅在洁白的床单上,犹如绽放的一朵红梅,格外刺眼。随即神智尽失,骤然瘫倒在床上。
香荠见状,心痛至极,连忙冲出门外,用力撞响了屋门口的寺钟。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谈云便带着医箱匆忙赶来:“如何,陈公子病情可是恶化了?”
香荠已然急得满脸是泪:“公子服药后半个时辰左右,身上温度突然起伏不定,仿佛极寒与极热交替,奇异非常。徒儿已把过脉,竟是异常紊乱。可徒儿医术微薄,丝毫不解其理。方才公子醒来不过一瞬,交代了几句话,便吐了一大口血,现又昏迷了过去!”
“难道是药过期了——”
谈云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了一句。此方世界的中医玄而又玄,她也时常感到无能无力,只能稳住情绪上前快速为陈子安诊脉。
“确实十分紊乱——不对,不对——”
谈云收回手,示意香荠上前把脉。
香荠不解地上前诊脉,亦是瞪大了双眼。
谈云脸上有了一丝轻松之色,却道:“徒儿觉得脉象如何?”
香荠知道师父是在考校自己,连忙道:
“公子先前脉象沉涩而细弱,如枯枝挂露,滴水难行。寸关尺三部皆现弦紧之状,加之脉搏跳动无力,显系正气衰微,病邪乘虚而入。”
香荠的声音已是压抑不住的喜色:“可如今,公子脉搏由细转为濡滑,寸口之处脉力渐强,虽仍有细微弦意,却不再拘挛紧张,显示寒邪正在退散。师父,公子这是病愈了!”
谈云欣慰地点点头:“然也,此后只要多多补充气血,注意饮食和休息,便可恢复如常了。这样看来,这红牌子可以收走了,你家公子再休整几日,便可以归家去了。”
香荠本是大喜过望,可一想到陈子安病愈后要回到陈家,脸上的神色又僵住了几分。
谈云没有注意到香荠的表情,怅然若失道:“竟没想到,你家公子竟然是白马寺第一个痊愈的,却不是依靠我们的药——倒是我的无能了。”
为了研制出可彻底铲除这瘟疫的方子,谈云已经不知多少个日夜没有睡好觉了,她神情憔悴,原本乌黑的秀发中已夹杂着些许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