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张道全已决心放下过往,这并未妨碍他带着一丝戏谑,观察陈子安那吃醋的模样。
“原来琢玉公子不仅文章出众,连偷听的本领也是一流。”张道全眉梢轻挑,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张大人,我……”陈子安面颊泛红,话语间显得有些结巴,正欲解释之际,却瞥见香荠投向张道全的一抹警告的目光。意外的是,平日里威严自持的张通判并未感到被冒犯,反而只是轻轻一笑。
陈子安虽然表面上沉默不语,内心却是五味杂陈,酸楚难当。
“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些公务待办。”张道全说着,站起身来,轻轻掸去衣袖上的灰尘,迈开大步离去。
厢房的门口设有一道不高的门槛,香荠连忙走到陈子安身后,助推着他的轮椅跨过门槛,随后又转身关上厢房的门。
“其实我……”陈子安开口,本想告诉她自己已能行走,但内心深处却对这种被照顾的熟悉感依依不舍,终究没能说出口。
一时间,房间里静默不言,两人看着曾经患难与共、亲密无间的对方,竟一时无话。
许久,陈子安终于按捺不住,试探地问道:“难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张大人的?”
“你、你在说什么!”香荠气得瞪大了双眼:“你、你当我是什么人!是随便和男人的做、做那种事的女人么!”
陈子安连连告罪:“抱歉抱歉,方才我在门外,听不清楚,只听你们在说孩子什么的,我还以为——”
香荠气得一甩帕子,走到桌前坐下。
被陈子安这样一打岔,原本准备好的满腹话语都消散了个干净,她只好侧过身去不再说话。
看着香荠略微有些苍白的侧颜,陈子安终于开口:“对不起。”
“罢了,你也只是听错罢了。”
“不,不止是今日这件事。”
香荠一怔,陈子安苦笑一声:“香荠,即便在白马寺时,我也从未把你当过一时的妻子。我曾在佛像前立誓,要一生一世护你周全。我曾自负地认为,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护住你,没想到总是差了一步。”
香荠手心微颤,不禁转头看向他:“公子。”
陈子安凝望着她的眼睛,继续道:“这么多日以来,我不止一次回忆起白马寺里你我的那段时光。我每日都在后悔,后悔在佛塔上没有时时和你通信,后悔没能早一点回到陈府去向大哥讨你。今日的宴席那般喧闹,所有人都围在我身边不吝溢美之词,可我宁愿永远留在白马寺里,做一个只有数号的孱弱病患,只要可以和你一处。这几日我一直想去寻你,可你已是大哥的最宠爱的通房,我怕陈府那人多眼杂,反而会给你添麻烦。今日能在这里看到你,你不知我是有多欢喜。”
暖融融的日头透光厢房的窗棂,尽数洒在陈子安认真晶亮的眉眼里,映照出点点星光。
这一番剖白诚恳至极,香荠又如何能不动容?
可她既已答应了沈姨娘,又如何能食言。
更何况,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还未出世便蒙上私生子的污名。
她的心想立刻上前拥住陈子安,脚步却不能。
“其实奴婢今日冒险来此,不是来寻张大人,是想找公子说个明白的。”
陈子安面色一喜,却听香荠继续道:
“二少爷,都过去了。奴婢能和公子白马寺做那么几日的假夫妻,已经足够了。如今你我各归各位,那些日子和虚无的承诺,还请公子尽数忘了罢。”
香荠背过身去,借着刺眼的日头遮挡眼里的泪光,又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对了,听说程大人破格提拔你入官衙做吏目了,恭喜啊。奴婢祝公子往后的日子,一切顺遂。”
陈子安急急道:“香荠,虽然我如今只是一个小小吏目,但我终将攀登至高位,从大哥那里将你夺回,请你相信我,好吗?”
“二少爷,可我肚子里已有了孩子——”
“我不介意,真的。”陈子安诚恳道:“连张大人都说可以为你请命外调,我又为何不可?到时,你便随我去外县赴任,对外我只说你是我的妻子,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又有何人知晓你曾经的身份呢?”
香荠愕然望着陈子安。
陈子安的眼底流露出隐隐挣扎与恳求之色,神色不似作伪,想来是不知道她肚子里孩子的亲身父亲便是他。
可即便如此,他都可以不介意么?
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