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荠正欲解释,却又中途转了话头,看向德寿:“如真是我放的,德寿哥要怎样?可是去老爷夫人那里,检举我么?”
她嘴角牵起一抹凄楚的笑容,那笑犹如寒风中的残花,使得本已秀丽至极的眉眼更显楚楚可怜,直令德寿心头为之一震。
“不,不,香荠妹子,”德寿急忙摆手,语带惊惶,“你曾对我有恩,我断不会做出如此之事。我原以为你只是意欲揭露彩蝶之事,可、可——”
他的话语颤抖,眼中满是惊慌:“若非彩蝶出来挡刀,如今躺在血泊中的,恐怕就是大少爷了!难不成,你连大少爷的安危都不顾了?你腹中,可是怀着他的骨肉啊!”
“富贵险中求!”香荠语声冷然:“彩蝶几次三番欲图置我于死地,难不成就不许我反手不成!”
说罢,她双眼含泪,对着德寿深深一礼:“德寿哥,此事万望你能守口如瓶,大少爷定会安然无恙,香荠在此恳求于你。”
德寿魂不守舍地走了。
小兰这才在一边忧心忡忡着开口:“可是主子,那刀,不是咱们放的啊。”
香荠擦了擦眼里的泪,面无表情道:“无妨,德寿虽善,但性子绵软,若知道此事背后还有他手,说不定会因良心不安而主动说出去。只有如此,德寿才会保守秘密。”
说罢,她转头看向登鹊楼的方向,层层叠叠的乌云积压在那座高耸的酒楼上,将整座江州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要变天了,咱们走吧。”
香荠轻声道:“大少爷还有些用。至少现在,我得叫大少爷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便是我。”
七月里,江州城发生了几件大事。
先是陈家和徐家的公子在登鹊楼里兵刃相见,平南侯府的庶子误杀了陈家大郎的妾室,血溅当场。
两家对薄公堂,各执其词,争执了半个月,陈府还是惮于平南侯的威名,不过一婢子出身的姨娘罢了,最终两府还是以财物相和。
然后是陈家二郎因担忧兄长身体,感动上苍,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的右腿竟然一夕之间康复。白鹿书院感其孝义,破格收其为学子。
和这两件事情比,陈府没了个刚满月的小公子,平南侯又平白多了个小庶孙,便也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了。
而登鹊楼,这座江州城最大的酒楼,也因此事生意一落千丈。
碧云院里,陈子盛养了大半个月的病,总算是身子好了些。
大病一场后,他头痛的毛病也减轻了不少,连带着对香荠也没有往日那般依赖疼惜了。
谢佳容似是知道自己被香荠算计了,到处想找香荠的麻烦,可香荠却借着养胎的由头躲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饶是谢佳容,也不能拿香荠这个唯一怀有陈家子嗣的女人怎么样。
而在碧云院里,彩蝶成了个禁忌的名字。只是谢佳容不理庶务,以往碧云院的事都是彩蝶帮忙打理,现在便自然而然落到了香荠的手上。香荠之前从未打理过庶务,所幸秦妈妈也是个打理内务的好手,处处帮衬着香荠,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未时末,灼热的日头被层层叠叠的乌云遮挡起来,黑压压的一片,不知何时便会落下雨来。
王管家带着账簿,匆匆行至碧云院旁的偏院。
“怎不见秦妈妈?”
小兰正色道:“秦妈妈家中有事,告假了,要月底才能回来。有什么事,只找我们主子便好。”
“好,好。有两件事,还请麻烦香姨娘帮忙看看。”
王管家低眉哈腰立在香荠面前,递上账簿,紧张地道:“一个是绣彩阁的修缮,现在只做了一半,但工料都买好了,不知该如何?”
绣彩阁是陈子盛之前属意为彩蝶修缮的阁楼,本想让彩蝶母子住进去,总比碧云院里的小屋子松快一些。可如今母子俩人都不在了,人前连名字都提不得,倒叫这修缮到一半的阁楼尴尬起来。
“既已做了一半了,那便继续修缮吧。”香荠翻看着账簿,淡淡道:“另一件事是什么?”
“二少爷明儿早上就要出发去白鹿书院进学了,咱们依着礼,也该去送上些礼,人也得去送一送,可是您也知道,爷那边——”
香荠的动作一顿。
陈子盛这次在平南侯府的手上吃了好大的亏,却叫陈子安平白捡了个美名,每日都恨得牙痒痒。
他本就嫉妒陈子安,不然也不会眼见陈子安断了条腿,再无和他争夺家产之力,也要贿赂程彪,送陈子安入白马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