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八月末,暑热散去,陈府老爷的大寿又将至了。
虽不同于五十大寿时的隆重铺张,此次寿宴不过是在府中摆摆酒,阖家团聚,但也是合府的大日子,丝毫含糊不得。
香荠如今身子已重了许多,便推诿没有去陈老爷的寿宴,只窝在小院的椅子里,望着嬉闹喜庆的外头,淡淡出神。
去年这个时候,陈府也是这般张灯结彩,她费尽心思靠近那人,想要怀上他的孩子。
如今都已如愿了,她怀了他的孩子,也如愿被抬为了姨娘。
她用尽力气斗倒了彩蝶,谢佳容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她已成了碧云院的半个女主子,就连往日时时欺辱她的梅香,现在也要处处奉承着她。
可她为何却丝毫不觉得痛快呢?
便是身契拿回了,她也这样大着肚子逃了,又能去哪里?没了陈府的庇佑,她可真的能活?
正烦闷间,秦妈妈挑开帘子,恭敬道:“主子,那人已到了,在后屋候着,您现在可要见见?”
香荠点了点头,小兰连忙扶起她,搀着她去了后屋。
一入后屋,一个穿着布衣钗裙的女子便快步跑过来,提着裙子对香荠下跪,重重一拜。
“碧桃谢过香姨娘的救命之恩!”
“快快请起!”香荠连忙上前扶住碧桃,恳切道:“若不是为着我,你也不会这样身陷险境之中,合该是我欠你的。”
“您从不欠我什么。”碧桃的眼中已满是泪花:“香姨娘,或许你不记得了,这已经是您第三回救我的命了。一年前,我因腹痛不止不能做工,管事的怕被我染了病,把我扔在化粪池的夹道里任我自生自灭,当时您还不是姨娘,若不是您路过,慷慨施药,我怕是早就死了。”
香荠微微一怔,眼前碧桃的圆润的脸颊,慢慢和印象中面黄肌瘦的小丫头重合到了一起:“竟是你?”
突然,香荠福至心灵,又问道:“这么说来,陈子盛来登鹊楼那日,那个报信的纸团,也是你扔的?”
“是。奴婢背着彩蝶悄悄混入了登鹊楼,看到您和旁人进入的包厢,但没告诉她。后来,我看着大少爷向这边来了,只好慌忙扔纸团进去报信。可时间太赶了,奴婢也不知道帮没帮到您。”
碧桃抹了抹眼泪:“您本就对奴婢有救命之恩,那日又在徐广的手里救下了奴婢。奴婢替您办事是心甘情愿的!答应您的那一刻,奴婢便存了死志。往日虽不是自愿,我也跟着那位行了不少错事,本想死得其所赎了罪,没想到还有活着的一天。”
香荠轻轻一叹。
彩蝶死后,原来侍奉她的仆从们被发卖了个干净。有像翠竹这样运道好,被谢佳容要去的,也有像碧桃这样险些被打死的。
碧桃跟着彩蝶最久,陈子盛心知彩蝶和徐广两人之间传信定然离不开此人,便决议打死碧桃,把这桩丑事给彻底按下。若不是香荠以替自己腹中孩儿积福的名义求情,碧桃想来也难逃一死。
但即便如此,碧桃还是被罚了二十杖,扔到庄子上自生自灭。香荠暗自派人时常接济照顾,求医问药,碧桃将养了一个多月,身子才彻底好了起来。
庄子上的管事都是些见财眼开的,香荠只略使了些银子,便帮着碧桃从庄子上假死脱了身。
“碧桃,我能帮的,也就这些了。往后你有何打算?”
“奴婢、奴婢还想为香姨娘效力。”
“说什么傻话?”香荠笑了:“我这里不缺人手,只说说你。”
碧桃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声音微颤:“我、我想离开这里,去外面找份活计,我会些纺织和刺绣的手艺,在江州城里也不怕找不到活计。”
这样说着,香荠竟有些艳羡起来。
这世道里,燕国女子想要独自谋生,除了窑姐、戏子这种贱业,绣娘绝对是条好得多的出路。而香荠女工不过平平,无论如何也是做不了绣娘的。
香荠暗想,许多人都已见过了她,即便逃出陈府去,江州是不能待了。
不如看看,能不能逃到远一点的地方,找地方的医官疏通些银子,去做个医女?不过别的地方她总是不熟的,倒不如去冀州城去,投奔师父。
说起来,师父已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那边如何了——
“香姨娘?”碧桃看着香荠出神的眼,小心翼翼道:“可是奴婢哪里说错了话?”
香荠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从袖中取出几碇银子递给碧桃:“我这里有些银两,你